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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情撼 下-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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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扑朔迷离
    火燎般的大红,红得艳美也红得刺眼。
甫张开眼雷弈看到的,就是这占据了满满视野的怒红。
红色的流苏、红色的帐幔、红色的漆木、床褥、被枕、桌巾……所有他能看到的全是通体一片的红。
不适地闭起眼,雷弈终于知道原来这喜庆的朱彩也有让人受不了的时候,避之唯恐不及。
这是哪儿?再睁开眼,雷弈不让目光停驻太久,然而无论怎么打量都只像是间普通寝房,除了满目红艳艳外没什么扎眼的,甚至他还看到了窗纱透进的昏黄阳彩。
他以为他会在什么土牢囚室才对,就算真见着了阎判黑脸也不奇怪。
然而,现在他却是枕着软枕、睡着暖垫还盖了床丝滑薄被,要说有什么违和的,就只有高举过头缚绑在床头的两只手有点麻,再加上丹田空空如也外带像是拆了骨头般的无力疲软。
除此外,情况似乎好得让他以为犹在梦中未醒。
「想吃点什么?」
偏头望去,雷弈并不意外偌大个人到了面前自己也没发觉,被禁了内息哪能耳聪目明,更别提来的可是位「高手」。
「……装潢成这鬼样你也待得下去?」单纯的问语,口气也无异于常,就好像两人间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如以往在青浥的每一天。
「我没意见。」耸耸肩,高大的身影拂开床幔在床沿边坐下,同样地没一点不自在,「也许他们觉得血的颜色配我会比较合适。」
「换别的行不行?」
想来跟这屋子的缘分该不是三、两天能解,他可不想整日对着这一大片碍眼大红食不下咽。
「随你,照五旗堂布置如何?」
「……」睇凝着眼前的熟悉轮廓,雷弈突然有种大笑的冲动,如果抓个知情的来听他们这段对话,他敢保证不是下巴脱颊就是眼珠子掉地。
这算什么?极乐谷的待客之道?希望宾至如归还是体贴「客人」思乡过甚?
不会是见他没歇斯底里地一哭二闹三上吊,就以为他脑子进水浑得真当一切没发生过吧?还是说……鞭子与糖果并进,打算招降他?
「我该叫你什么?曲逸晹、封若晹,还是有更难听的?」
既然人家连五旗堂都能堂堂挂在嘴上,他这理应是「苦主」的,自也不会扭捏作态粉饰太平,管他撕破了脸难看还难堪,反正晾在台上下不来的绝不会是他。
「呵,的确有更难听的。」唇棱一撇轻笑了声,对于人有意抑或无意的讽刺似是完全不以为忤。
「还是叫我晹吧,不管我有多少名字,这个字总不会变的。」
黑瞳倏缩,雷弈非常不喜欢这近乎暗示的暧昧,更不喜欢自己脑里突涌的念头。
只因为一个若有似无的不明眼色、一句随口胡诌的无聊话语就又开始做起白日梦吗?雷弈呀雷弈,你几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嘴角微勾,云淡般的笑容讽意十足。
天地间哪有不变的东西?海都能枯石也会烂,人心尤以为最,遍尝世态炎凉的自己怎可能不懂。
究竟还在期盼什么?怕死得还不够难看吗……
「这里是极乐谷?」闭了闭微涩的眼,雷弈不想继续在没有答案的问题上打转,变与不变不是光凭张嘴就说了算。
「你让我『睡』了多少天?」
稍微静心想想,不难猜出全身无力的疲软是怎么回事,这家伙大概为了怕麻烦对他用了药或是一路制穴未解,如果照情搜所示——极乐谷在泷帮附近的话,那么他这睁眼闭眼的,少说也已十日。
「十二天,所以才问你想吃点什么。」顺着人转了话题,薄唇边笑意依旧不减,「光靠稀粥参汤的,死不了人却也填不饱肚皮。」
十二天,看来还真到了敌窝大本营,就不知道这十二天里江湖是否热闹地掀了半边天,姑且不论他这青浥副首的份量有多少,单是一个被两大霸主捧在手心里的徐晨曦,就该足以叫南北水域翻江倒海。
极乐极乐,这回捅着马蜂窝该不是普通「乐」了。
一想到未来鸡飞狗跳精彩可期,雷弈便一扫阴霾,心情大好地开始点菜:「糖醋黄鱼、三杯酱鸡、葱泥饼、翠丝银芽、脆皮鸭卷、枣泥酥,嗯,再来四样卤味儿,一坛三十年女儿红。」
既然有人请客,他当然不会亏待闹了十来天饥荒的五脏庙。
只见人也大方得很,眉头没皱一个,二话不说一个掌击,一名美婢随即出现在门边,低着头恭谨待命。
「煮碗鲜鱼粥,参汤一并端上来。」
……又耍他是吧!?
神色不善地眯了眯眼,雷弈很确定自己口齿清晰对方也不是喑哑聋残。
「要你吃饭可不是让你撑死自己。」
「怎么,二十年没杀人放火,就穷到连桌家常菜也拿不出来?」
「拿得出你也装不下。」
「哼,干脆说怕我吐得你满床算了。」
「知道就好,我不想还得叫人收拾,自找麻烦。」
「怕麻烦还问干嘛……」语声渐微,过于熟稔的场景让雷弈不禁有些恍惚,要不是束缚在顶的两只手提醒着,他真要以为这不过是日常一幕。
言语不足形容的亲昵与默契,一如过往十年里的每一天,却不该是现在的他们之间。
「想问什么就问吧,搁在肚里孵再久也生不出答案的。」
「你会老实回答?」横眼斜睨,雷弈脸上明白写着不想玩这尔虞我诈的猜心游戏。
问了如何,不问又如何?即便眼前人真回答了,他也无法再如以往深信不疑。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薄唇微挑,笑意透着几分狡黠:「听不听得懂就不是我的问题了。」
忍不住嘴角微抽,这简直是在驴子面前吊胡萝卜,存心整他来着。
问,不问?两个自己拔河较劲着,争的却是跳不跳坑的愚蠢问题。
瞪着红艳艳的床头顶,雷弈实在搞不懂脖子上顶着的这颗脑袋,为什么就不能安安分分地当人是死仇劲敌?哪怕当是个陌生人都好过现在阴魂不散的过往残影。
到底要怎样,才能够死心?
「你到底想干嘛?」懒得再花力气和自己打架,索性自暴自弃地把肚里头快可以孵蛋的一骨碌全往外倒。
「吃饱撑着搞什么背叛?还是说少给饭吃了没把你喂饱?抓我到这破鸟谷又是想干嘛?难道还有我知道你不知道的?想威胁老大的话,门没有窗也不会有,那家伙是狐狸不是草包。」
「就这样?」
「老子话还没讲完!你这家伙到底姓曲还姓封?跟那个封若樱又有什么关系?半路出家打劫的还是一开始就跟极乐谷蛇鼠一窝?」深吸口气,雷弈略显疲惫地闭了闭眼,「这么多年我认识的曲逸晹是真是假?究竟哪个,才是你?」
最后一次,不设防地敞开心扉,最后一次,说出心底想说的话。
天真也好自虐也罢,反正就是那么回事,既然自己抛却不了那一点残念一点留恋,那么何不借用这男人的手帮忙推一把?
至于下场是刀山火海还是阿鼻地狱……他已无心计较。
「问完了?这么一箩筐的难为你忍了这么久,我记得有人一向标榜不当闷葫芦委屈自己的,怎么对我如此特别?」
不甚正经的口吻,眼波流光亦是轻佻地令人想发火,然而不待雷弈出言反驳,嬉戏般的语气骤然一转,「答案其实很简单,不管是你所谓的背叛抑或者究竟哪个才是我,一切不过是为了得到我想要的。」
微沉的嗓音依旧如羽轻柔,既没特别的抑扬顿挫也没掷地有声的铿然,却又多了些什么不容人怀疑。
「……」
「还不明白?不才说过总有不变的?不管我是封若晹还是曲逸晹,要的从没变过。」
……又是这种暧昧不明的鬼话?他怎么不知道这家伙如此婆妈!
「老子没兴趣打哑谜,你到底要什么?」不耐烦地直指重点,黑瞳里尽是讽色:「权?势?名?还是富可敌国的金山银山?有什么青浥给不了你、只能跟这破鸟谷摇尾乞怜的?」
想要的……哼,还真是个再简单不过的答案,亏他还自作多情地以为有什么情非得已身不由己,说到底原来也不过尔尔,就为逞一己之私欲。
雷弈忍不住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为男人如常人平凡的欲望,更为自己蠢不可及的痴心妄想。
话说回来,他还该感谢人如此坦白才对,瞧那张嘴说得有多理直气壮,一击就粉碎他所有的不甘愤怨,干净利落,连失望都省了,只剩对自己有眼如瞎识人不明的懊悔与怒恼。
「看来你还是不动,雷。」似笑非笑地瞅了眼人,高大身影已是一个翻身撑臂悬在雷弈上方,鹰猎般俯视着身下,「我倒忘了该先告诉你我是打哪儿出来的才对。」
「……什、什么意思?」虽然雷弈很不想承认,然而一被那双眼如此紧瞅着,就算怒焰滔天也不自主减了大半,有理好像也成了无理,甚至不必人再多言,他自己就全盘推翻了才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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