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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古意(全本共五部)-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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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时,无论是萧骁也好,裴红棂也好,《肝胆录》也好,济得甚用?再也伤不着咱们一根毫毛。”

门外忽传来紧急的剥啄声。牟奔腾笑叫了声:“进来。”

进来的却是他教中快马。他手里还握着一个鸽子,只听他急急道:“牟先生,大事不好!宁王起兵才反了十三天,杨州城外,他的属下亲卫果毅军参军高起忽然起兵反水,中宵兵变,于众将无查之下,已缚了宁王,押解朝廷去了。宁王的大事已经去矣!”

牟奔腾的神色也不由巨变。却听那快马道:“据高起反水前曾说:肝胆一录下,尽有忠良!好象他是什么肝胆录中的一人。万车乘万帅措手不及,传言先生,说这次肝胆录一事咱们料错了。他现在也不知手下天下兵镇中到底隐伏了多少《肝胆录》中人,不知到底哪些人名为顺从,实为奸细,更不知天下为《肝胆录》所控的兵力共有多少。杜护法也鸽传书,说朝中清流社也有异动,似乎丁夕林的妻兄祝栋廷已煽动清流社,在朝中做梗。万帅说,这次之事,只有先让他。敌情未明,暂忽发动了。让先生暂时虽勿离江西,但一切,都等谋定而后再说。”

牟奔腾颜色巨变——耸动宁王造反本是他们东密欲以教治国的一着重棋。待其势成,即可拥立,或可由万车乘发兵讨平。那时,文武两道,左右逢源,朝廷无论如何都是他们的天下了。

可是,高起?——他成然是那《肝胆录》中人?自己东密的一场好局居然真的坏在了《肝胆录》手里。就这么其势才起就被扼杀之?

牟奔腾脸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肝胆录中人结盟极其秘密,却是有谁有如此能力能控制它,令其发动?丁夕林已死,裴琚重创,月旦主人还在宫里。

他心头忽怒气勃勃,想起了三个字,愤然一哼:“裴红棂,我东密居然栽在了你一个女子手里!”

鹰潭华府之中,喜宴正开。外面贺客满门,华老太太与苍九爷俱在高座,他们颔首对视,无声一笑:法相居然刹羽而归,他们料得没错,他们传递的消息果然有用,萧骁终于还是出了手了。

而后廊下的喜屋之中,新人正自独自坐着。

她刚刚已拜过堂,这时独坐于新房之内。

四周终于没人了,一只好美的素手一伸,轻轻把那盖头揭开。

——婚姻,这真的是自己期待好久的一场归宿吗?

红色的盖头轻轻掀起,映着满屋喜庆的装饰,盖头下露出一张素丽的脸,淡淡然的脸,也终于有一点安定感的脸。

那是……嫣落的脸。

——华池,据说她的夫婿就是那个温文尔雅而又精明练达的华家长孙华池。以后的日子,就算不上幸福,也总该是安稳的了吧?

她摸了摸身下的床褥,忽想起一些床第之间的事。从今以后,那些事,无论她喜不喜欢,总之,是有个合情合理的名目了吧?

可她这时,象生平头一次睁开了眼,她接着没再多想她那个夫婿,男人,总不过就是男人的。她却在想起另一个人。

那是……苍华。这个世界上唯一真心对她好过的人,虽然他从来没曾说过什么。他象是……很怕羞,因为他从来不敢看自己的眼。

她记得他送自己上轿时的脸,那一张粗犷的不乏男儿汉模样的脸。那脸第一次直面着她,因为,他也知道:如此一别,已成永绝了吧?

她的手轻轻地在床褥上抚过,象抚在那张脸上,心里头一次,有那么一丝丝的温暖……

尾声、拜印

鲁狂喑的万柳山庄中,万柳如军,排列如阵。一根柳丝就是一根扬起的马鞭,而老而硬的根,象是他那弥老弥辣的情怀。

快要飘落的柳叶是数不清的一把把弯着的刀,直待秋风卷起时,你才能在它的柔媚中看到它的肃杀。

后园,石径,干净净的石径,因为秋,两边有扫过的落叶。

这里是万柳山庄的小校场。鲁狂喑祖上曾是朝中良将,家中也设的有小校场。他的家中,还有开国天子圣谕特设的子弟兵。

——裴红棂正自缓步而入。

那些兵士不多,不过百余之数,都是鲁家子弟,这时都刀戟鲜明的阵列于校场之内——她足下路的前方,通向一个已筑了好多年的石坛,不高的石坛。

——可她知道那坛子的意义。那是个将军之坛。如今,她却要把它借用了,借用来做那愈铮毕生心血苦心结就的一坛。

——她耳中想起愈铮的话:“这一册《肝胆录》,事关天下兵权。我凭之与东密相斗的就靠这个。天下兵镇,尽多热血男儿。东密意图以教治国,一旦发动,扰乱天下,其祸必烈。从当年丁老中书起,就已秘结天下军旅热血男儿,他们有的甚或不惜万死,投入东密。到我手中,终于结成得《肝胆》一录。这是一册秘不为人知的结盟。东密一旦事发,可凭此录阻之。天下七十一路兵镇,入我录中的豪杰也共有百余人。他们虽多位居偏职,但情怀勇烈,心系天下。时危节乃现,板荡识忠良,手中真正操有可与之共生死护天下的兵士。这一录,你可切切慎重了。”

——然后,他喘息了一下,那么深地看着自己:“我虽说可以托付的好象还有两个半人,但到托无可托时,红棂,你会不会愤然而起,为我勇决呢?”

所以,她才能遥遥凭此一录,得程非与陈去病之助,于宁王反机将发未发,还未成势之机,密通江苏参军高起,扶大厦于将倾,挽危亡于倾刻。

而今日,肝胆一录,托无所托。陈去病与她密谈了已整整三日。他人在军中,德望又不够,所以勉力劝她,当此重责。

她曾是那么希望可以把它托付出去的,可惜,托无所可。但哪怕已无人托付,她也不会让俞铮一生的心血就此白费!

——天下无肝胆,——那何妨,我裙钗与登坛?!

这是陈去病与细谈后的决定。她不能托辞,不能放弃。因为,那肝胆一录,也非任一人都可驭使的。那就且让她托亡夫之清誉,以未亡人之身,登坛拜印,结就此盟,阻东密那倾覆天下之欲吧……

裴红棂抬首看向前方,只见余果老与鲁狂喑正立在坛下,白发萧然,朽老挺立。他们的白发是萧疏的,但他们的风骨、是硬的。

她看向那不高的石坛之上,那一案之侧,却是程窈娘一钩袖手,面色带煞地站着。

就是那软弱如嫣落,也曾拼力相助自己,自己还有什么资格退动?

裴红棂缓步提裙,脸含微笑,走向那一方古朴军案。

而她身后,万柳山庄的门口,陈去病正率着古铭,倚马而立。

他的面色微微含笑,脸上依旧笼了层旁人看不透的氤氲之气,定定地看着那个女子向那个石坛走去。

——我会倾力助你!

他在心中轻轻念着:红棂,红棂……几日之前,他与她多年之后,终于可以小窗静坐。可他什么都没说,那些私下的情怀尽管如初,已不必说了。九月初九,这是秋了,万柳山庄外尽多红叶。他与红棂在那窗下对坐时,那红叶就在窗外经霜更艳地红着,象她曾经拥有的跃入过他眼中的颊,那不是颊,而是飞霞。

窗外的红叶映着夕阳的余红反出的光,静静地照在红棂的脸上……

……这才是他心目中的那一个温柔敦厚的女子……裴红棂已近坛边……陈去病眯起眼,他的心头被温软的触动,想起这世路,想起那花间,想起那一晌相对,想起此后的同袍共事,想起那裙钗包束下温柔敦厚里隐藏的挺立与锋芒,正是:世事一场冰雪、花间几度红棂……
 
长安古意之肝胆 


小椴 
  
 
谪居

“……准、准、准,准尔还俗嫁夫君。脱袈裟、着罗裙,出空门、入凡尘,免得僧敲月下门……”

七月的浔阳,郁闷而懊热。在老街口的一个四四方方略显破败的小院花厅里,歌声方落,一个面色微黄,身材干瘦的男子便抢先鼓掌笑了起来。他脸上的神色倒还欢愉。厅堂上演的是一出小戏《思凡》。那戏子的长相平常,难得的是她神态间那一份娇媚之态——毕竟如她这样肯真的剃个光头来演尼姑的倒也少见。据说她本来就是姑苏城外苦念庵的尼僧,因不耐清规,先被一个朝中大佬包养,后来流落出来,就当真改行唱起戏来。她这个光头倒也剃得别致,所以前月一到浔阳,便受追捧。今日她也就在这浔阳城的府衙后园里,为几位浔阳城里的执守演出这么段她最拿手的半黄不黄的小戏来消愁逗闷。

那三十出头的男子脸上一副疲倦之色,不知是天太热还是院中那半开不败的花气在他脸上氤氲出一层隔障,让人对他的面目有一种看不清楚的感觉。他名叫陈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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