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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恋-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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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舌嫂指背壳,说是私生子的?打不打结婚证当不重要,说媒得造声势。有媒有证,婚姻才能得到社会承认,才叫美满!白仲被村里干部开导着。
于是,请得乖嘴媒婆,盘犁的老婆叫麻花婆子。
这媒婆子闻白家请说媒,双脚底搽油似的,连夜赶到白家,人还没坐稳就开了腔: “唔娃儿,白郞仔,你请唔大娘说的哪家媒?”
白仲不太好开口,结巴着说:“梅溪口……,不是出了个贫协主席吗?叫梅……主席养了……小女儿……梅玉。就是她!”
盘麻花婆子听说,说媒对象是梅主席家女儿,心里就凉了半截。便泄气地说:“唔姪呀!别家,哪山头都好说,唯独这梅家就难说。那姑娘梅玉,人长得体体面面,待人和和气气,是个娴淑娇人儿,又念过完小,扫过盲。可梅老头子,麻石脑袋,铁钳嘴。别人脑壳都解放,就他死脑筋。开会说得好:‘婚姻要自主。’可是对自家女儿呢?都得问他答话才算数。上个月,我掜着马家田松娃子的情去他家说,话还没说完,梅老头就磕烟斗,摔锅盖了。”
白仲就急了。 
他人一急,话就顺口,点点头,又抬起头,直勾着眼望着媒婆子说:“盘叔大嬏!听我爸说,梅玉爸儿童时同我爸就相好,十五岁俩人结伴到桂林挑盐买卖。有一次他脚歪了关节,是我爸替他正的骨,还二担盐腾拢着,由我爸一人担,挑八十里山路回资江卖,赚到的钱归他。这交情你说好不好?只因我爸十六岁抓去当了兵,也就搁了几十年时间没走亲来的了。 你这去说他女儿,可以讲我爸是他儿时候的朋友白石头,他的儿子白仲托你说梅玉的媒,一定成功。”
“盘老弟麻花媳妇,我家情况你尽晓得的,我这二郞伢仔白仲,性子儿刚犟些。可是,也本份厚道,在上海那阵子读中学没毕业时,我就退休叶落归根了。是他主动提出随着我二老回家种田,为的是尽尽孝道照顾我俩晚年生活。如今,也到了成家婚龄,就麻烦兄弟媳妇,给他说门称心亲事,一来拴住他的心,二来我家也有个端茶倒水的人,省得你大嫂子,山东城市人,瞎忙山里什活儿。你就积恩德的啦。
“哎呀!我倒想起来了,那梅溪口的梅姓人家,若是他叫‘梅花鹿’就对了。他最爱呷我家的腊肉莲子粽粑。真是时候,今日又做了,你带一篮子去,就说:‘白石头叶落归根,没啥子东西送给他,只这粽粑给他表心意。’啊!”白仲父亲说的这番话立即打开了媒婆子心里的一把锁,使她兴高采烈,连连说:“要得,要得!好讲,好讲。”临走时把个大红包也推让了,只想着谢媒礼儿——那猪头与“十二挑”,心想何必算计眼前哩?
次日,麻花媒婆子提着一篮子粽粑,抄近路走了五个钟头,翻过了几个山头合四十华里路程,才到梅溪口村。
梅溪口是今乡政府所在地,辖官田村(关于乡村建制的事还是改革开放之后,即八十年代才叫乡、村。在此之前应该叫公社,公社以下设大队,大队以下设生产队。)因山区人口分散,往往只几户人家居于一方,村与村之间相隔数公里乃至十至二十公里的路程。因信息闭塞,一个村子里发生的事情,若不主动报信联络,须等待来年请元宵年饭时才会相互传开的。
这梅溪口是一个村,仅十户人家,与梅溪乡政府圩场隔江相望。一条五十米宽的资江河流经这里,然后注入湘江。
梅溪口村,可谓山青水秀,鱼米之乡。因这里的农田均是雨林冲积层,黑油油的釉砂子泥,是栽培水稻、玉米的良田。这河中石斑鱼是繁殖丰富的鱼种,且肉嫩肥美。
梅玉是割舍不得这地方的。所以,凡是来说媒的,她提出的附加条件就是要求男方“入赘。” 
可是,她有个哥哥又当着民兵营长的,一听这话就光火,深怕沾了他的光去。
这时,麻媒婆子来,正值梅村队里搞秋收预算。这是“大寨红旗村”的秋收预算。
今年收成很好,亩产达到七百斤,人均粮食达千斤,卖余粮款收入每个工日可得八角。这在资江县可数顶尖级的了。因此,梅家父子正高兴时,远远望见麻媒婆子又来了,也是眉开眼笑的事。
“麻姑婆婆!你老远来了,辛苦了!你老坐,啊——喝杯清茶吧!”梅玉热情地端长板凳子让座,又沏了茶。因羞见媒婆子就进自家房里去。
梅玉爸带着丰收的喜悦,忙招呼:“盘嫂子,莫不说亲事来着?倮架,哪里人家?”
麻媒婆子因上次碰了钉子,这次学得乖了,也不做正面回答。连忙递过那篮粽粑,又剥了一个竹壳叶的,递到梅玉爸跟前说:“你老主席尝尝哩,腊肉莲籽粽,好呷不!”
梅玉爸吃过粽子,咋嘴咋舌说:“好呷!哎,你盘大嫂子嘛时学做这腊肉莲籽粑?”
“有的讲的!唔麻石脑壳棒头手,哪里做得哩架绣花针好饮食!?”麻花媒婆子勾眼瞧瞧梅主席表情,又说:“——是那金田村退休回来的,叫嘛嘎——石头。他讲:‘盘弟媳妇:我在梅溪口有个叫梅花鹿的小兄弟,有四十多年没相见走亲了。现在叶落归根,怀念年轻时好朋友好兄弟。心里想去看他,奈何腿痛旧病发作?烦你带这篮子腊肉莲籽粽粑,这是金田村黄砂泥田种的特产大稻糯,宝顶盖摘的箭竹叶包的白家粽籽,是我那梅花鹿兄弟最喜欢吃的。就略表我一番情意送去给他吧!’唔想着,这两头的人家唔相识,唔花得起一双鞋子钱。四十里路程喘喘气儿,也就送过来了!”
梅玉爸听了这番话很受感动,立即挪身过来,坐在一条长板凳,与麻媒婆子说话。
“唔盘大哥麻嫂子!真倮架麻烦你了。唔早些日子也听讲,白石退休回来了,心想着去探望他的。唉!哟,我这担着的担子,你也晓得,贫下中农协会主席,就讲阶级立场稳不稳?他白石头虽说是被抓的国民党兵,可算是个大军官呢?我又不晓得他戴帽不带帽归来?若是带个‘四类分子’或‘右派分子’或‘伪人员’帽子的话,我与他来往,这不是捉个虱子放头上抓痒么果?”
“梅主席!果子事情也就该放心着吧。唔打听得明白,白石表哥可是退休回来的。国家还发给了一万多块退休安家费呢!你老主席当干部脑筋活动,想一想,四类分子、右派分子或伪军官哪有退休?又哪里国家打发一万票子安家费的?听讲,唔家村子也有家子老革命,还是打游击的老革命,一个月才补他二十五块做生活用。依我看,白石哥许是投诚解放军。在后头,又当了解放军大干部哩,才有如今拿大价钱安家的派头。好风光呢!”
“你老讲的也在理。唔听讲过,白石哥退休是在县民政局办的报到登记手续。听你一讲,我就放心了。他好吗?”
“唔哥!?身子骨不很好。咳的急,还咳血腥细痰,腿不便。表嫂子还硬梆,亏她是上海大城市太太,到唔山沟沟过生活,也不嫌弃,讲是山好,水也好,吸口气儿也香甜,山沟沟比城里好哟!可就是讲话调儿和不来,做这山村家务活儿不熟套。哎!也亏她的,家里没有个年轻女人做帮手,真哩是难!
“唔大表侄上海当什么来着……对了,听表嫂讲是教授,与地委书记一般高的干部级别。
就讲二表侄哩,长相些许像电影《地头(雷)战》民兵队长二牛模样儿,上海大城市长大的,如今便是当了农民,上海斯文相带着,嘴巴儿甜,喊我姨娘,姨娘!听了心里呷蜜糖样甜。”
“唔二表侄叫白仲,排行第二。一九四六年八月十六日午时生,属狗的相,时年二十岁。算过八字命,说是:‘今年红鸾星加临九月。’这不,烦你忙收割,抽空儿,陪唔唠话叉子?!是了,唔表姑娘梅玉,听八字先生怎讲的?”
“唔梅玉,属相鼠年,年小白仲表侄二岁。丙辰月初八日生。算过八字的,听讲:‘鼠人命,驿马星跑,龙德、天喜、紫微、喜星高照鸾生动男,主遇真郎君求婚事。时年大运年。’哟! 哎呀!只可异,你表侄白仲属狗的,唔梅玉属鼠的,不知八字合得起不?” 
“倮弟的好!冇听讲?属鼠人同属狗人合不来?依我讲,属鼠人只同属猫人合不来。”
“哈,哈,哈……哩盘嫂真会讲笑话,这世上没有甚属猫人嘛!”
“也是啰!唔当事论事,狗同鼠合得来。冇听老话讲?‘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哩?’狗命好!鼠命也好……哩哩,讲个唔家怪事:去年腊月,夜里长,唔睡不着觉,天麻麻亮,唔怕吵醒孙女儿,便轻脚捏手起了床。噫!见唔家耗子叭骨头把狗呷,狗叼锅巴喂耗子饭呢!你说怪事不怪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
“嘻嘻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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