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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端坐在最高的那棵枫树叶荫下的人,便是这片森林的主人,名为壬生的神灵。
他对着胧车一扬酒盏,微笑。仿佛还是当年初见少女时,那个俊秀而温柔的神灵。
“好久不见。”
少女安静的看着他,胧车粗长的黑发卷上她的腰,如同漆黑的手臂一般,把她放在地上。周防尊从车上一跃而下,站在她身后扶住她。因为她的双脚不能站立,他几乎是把她整个人抱在了怀里。
而后,她轻轻摇了摇头。
“很抱歉,壬生大人,我不记得您了。”
一旁正在弹琴的女子陡然错了一个音。她惶恐的对着壬生低下头去。
“万分抱歉,壬生大人。”
“不必如此,浅葱,继续吧。你的琴声不会因这一次失误而蒙上瑕疵。”
壬生对女妖微笑。回过头来再看少女时,眼神蒙上了淡淡的忧郁。
“所以,正如他们所说的,你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对吗?”
“没错呢,矶月之森的主人,壬生大人。这孩子什么都不记得了。”
一道女声从他们背后传来,身着振袖和服的壹原侑子手执烟枪走来,四月一日在她身后咬牙切齿的举着灯笼。
“原来如此。许久不见了,侑子小姐。”壬生轻轻颔首,对几人伸手示意,“请坐吧。今日我邀请各位来,是共赏红叶之美的。”
弹琴的女妖浅葱继续弹奏了下去,舞女开始翩翩起舞,百鬼喧嚣,兴致高昂。壹原侑子坐在少女身边,对她微笑。
“壬生大人是矶月之森的主人,这个森林里生活着各种高贵的妖怪,而壬生大人就是这里的神灵。他在妖怪间有着很好是声望,每年他举行的宴会,都是妖怪们的盛事。偶尔也会邀请有缘的人类来。据说千年之前,连安倍晴明都曾受到他的邀请。”
随着太阳渐渐西沉,百鬼也渐渐到齐,少女曾见过的天狗点燃了火炬,一蓬蓬火焰将红叶映照得越发妖冶。壹原侑子笑着与群妖举杯痛饮,四月一日头疼的试图阻拦,结果是被侑子拖着强灌了一杯酒呛红了脸。周防尊让少女侧坐在他腿上,一只手环着她一只手端起酒盏,一杯接一杯饮下。女孩手里捏着一只奇形怪状的果子,也并不吃,而是默默看着。没有味觉之后,她连食欲都变得勉强,只追求些许的饱腹感,倒是对食物的形状忽然多出了兴趣。
周防尊留意到她从到这里直至现在什么都没有吃,放下酒盏看了她一会,忽然伸手从她手里拿过那个果子,一把捏碎了,捧在手里一块一块喂给她。
“别想那么多。”他喂食的动作很是生硬,几乎可以说是粗鲁的塞进她嘴里,“我在这里。”
女孩被塞得噎了噎,闻言忙用手捂住嘴示意不要了,而后才对他露出一个笑来。腮帮被撑得鼓鼓的,看起来是有些娇憨之态。
“嗯。”
***
宴会结束的时候已是月沉之时。一轮满月挂在夜幕之上。
临别之时,壬生对少女举起了酒盏。
“那时候,你的愿望,实现了吗?”
少女一怔,默然。
神灵了然,视线蒙上一抹忧郁。
“……是这样啊。”
不知为何,看着神灵忧郁的神色,少女忽然有些难过起来。
“对不起。”
对不起,我忘记了,你还记得的那些事。
对不起,我不是你记得的那个样子。
对不起,我让你伤心了。
壬生微笑。轻轻摇了摇头。眼神温柔而带着抚慰的意味。
“没关系。你不必感到抱歉。这不是你的错。”
***
回去的路上,少女紧紧握着周防尊的手,良久,才咬着嘴唇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呐,尊,我想……找回自己的记忆。”
因为,任性的躲起来,什么都不去看,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知道,这样未免也太狡猾了……对于还记得的人,也太不公平了。
周防尊背着她,闻言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生硬的回握了一下她的手。
她并没有发觉,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手,一直在发抖。
作者有话要说:撒糖太难,心累。我宁愿写文言文我都不想写甜段子!!!
壬生给妹子那封信是我自己写的,文言文写的不好请见谅_(:з」∠)_。
信中那句和歌“红叶照山美不胜,亦照往来行人袖”出自古今和歌集,作者壬生忠岑。全文如下——
【263 是貞親王家(これさだのみこのいへ)の歌合(うたあはせ)に詠(よ)める
雨降(あめふ)れば 笠取山(かさとりやま)の 紅葉(もみぢば)は 行交(ゆきか)ふ人(ひと)の 袖(そで)さへぞ照(て)る
是貞親王家歌所詠
雨降則取笠 笠取山間紅葉者 其麗耀光華 紅葉照山美不勝 亦照往來行人袖 】
壬生和矶月之森出自夏目友人帐,浅葱就是那个得了会让身体如泥土一般剥落的病的那个妹子,从前是在壬生那里做琴师的。
胧车
红叶
浅葱
☆、第62章 K+xxxHolic
第五十八章
决定好了?
决定好了。
那么;带走这个吧。枕在上面;就会梦到过去的你。
酬劳依然是我的血吗?
是的。不过;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嗯。我想要想起来。
这样才对。所谓的心愿,从来都不是“我认为”;而是“我想要”。
***
从壹原侑子那里拿到梦枕之后;少女一直沉默着。周防尊推着她的轮椅向前走,街道上未扫的落叶堆了一地;明黄殷红,如同铺开一路厚厚的毯子。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上面,显出一种奇异的质感;金色的光斑格外耀眼。十月的天已经有些凉了,少女拢了拢自己身上的格子披肩,白色的高领毛衣越发衬得她脸色苍白。
“冷?”
“稍微……有一点。”
少女不好意思的说。周防尊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脱下红色夹克披在她身上,三下两下就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她下意识的去看他,少年还是一脸不耐烦的模样。只穿一件白色短袖T恤,两只精壮的手臂都露在秋风中,看着都让人觉得冷。她伸手去解他的外套,被周防尊摁住。
“穿着。”
“可是这样你不冷吗?”
“不。”
周防尊拿出烟准备抽,看看她还是啧了一声收回去。少女将手搭上他的胳膊,确定他并不冷才放弃把衣服还回去的打算。她将脸颊贴在他的手上,长长的睫毛扫着他的手背,微痒。而周防尊难得没有把手抽回来。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没有多说什么话,在安静的氛围中,却有一种别样的情愫在缓缓流动。
“……有点开心。”
她忽然道。
“嗯?”
面对着周防尊的疑问,她微微笑着,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勾住他的手指,依恋着他的温度。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忽然就生出这么贪心的想法。
脚踝的麻木感还在向上攀爬,可是只要在这个人身边就不感到害怕了。只要看着他,就觉得很安心。即使不说什么话,也会想,啊,有点开心呢。
活着,原来是这么好的一件事。
“那个枕头,你打算怎么办?”
周防尊问道。少女想了想,目光飘向远方。
“……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呀。”她微微苦笑,“只能努力想起来了。”
“这次还会受伤吗?”
看着他皱起眉的样子,少女闭上眼睛,将脸颊贴在他的手上,呼吸拂在手背上,微微麻痒。
“应该不会了……因为,我已经能够将自己区分出来了呀。”
***
能够将自己区分出来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再度拿到梦枕的第一夜,她依旧被梦境所撕碎。当周防尊推开房门时,少女的肢体散落一地,鲜血缓缓回流,碎块被不知名的力量牵引着聚合在一起,肌肉再度接合,血管相接后皮肤覆盖而上。
宛如时间倒流的魔法。将发生过的一切从少女身上抹去痕迹,只有衣衫上残留的血迹证明着那伤痛绝非幻觉。
周防尊坐在少女身边,沉默的看着这一切。当少女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伸手将她抱进了怀里。
“呐,尊。”她微笑起来,眼神却是死的,“你听过人死掉的时候的声音吗?”
“人死的时候,是有声音的。一切停止的时候,那个声音,非常非常的……奇妙啊。”
她奇异的笑起来。
梦境中的声音,至今还在耳中回响。
啪嚓啪嚓,嘶啦嘶啦,嘎嘣嘎嘣……
不对不对,这是她被撕碎的声音。
死掉的声音,是任何词汇都形容不出来的。
直到它消失的瞬间,你才会反应过来,啊,那就是【死】的声音啊。
***
梦里,是无人的神殿。
连风也不流动,除了鲜血流动,听不到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