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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宫女只是颔首,一脸自然。
辛满腹疑虑,但又因是皇帝召见,不敢多问,“请宫人前面带路。”跟着那宫女,一路沉默着前去。
待走到仁孝宫门口,那宫婢侧身一闪,立在门边。辛蓦然抬首,见帝王已换下龙袍,身着便衣坐在正堂的罗汉床上。辛整了整朝袍,步入堂内,正准备高呼万岁,伏地行礼,却听得,“算了,不必拘于这些小节了。”辛尚不明白,只睁大了眼迷茫地看着帝王。皇帝瞥了他一眼,轻叹一声,“朕说免了。”辛这才醒悟,收了已横举在胸的双手,焦躁尴尬地矗立着。那皇帝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也不赐座,只让他站着局促,手一招,唤来一名宫婢,说道,“去将那莲子粥取来给晋王尝尝。”口气十分冰冷,还带了几分看戏的讥讽之意。辛身子一抖,自古以来,凡帝王赏赐饮食之物的,多是看一人不顺眼了,欲除之而后快。这赏赐之物,便是要送人西去的毒物了。辛想自己今日不过是略耍了小聪明,总不至于要他姓名吧。这惜怜可将他还惨了。
正想着,那宫婢已小心翼翼地将一只瓷碗端了过来,其中热气腾腾。相隔甚远,辛已闻到了扑鼻的香味,辛心头一颤,只觉得手脚麻木,动弹不得。辛看着那渐行渐近的宫婢端着的那一碗浓稠的粥品。
皇帝眉一挑,看了一眼那只碗,又淡然自若地呷了一口手边矮几上的清茶,“晋王,尝尝吧。味道不错呢。”
“陛下……”辛声音颤抖,身体僵直,双眼只牢牢地盯住了皇帝。
“怎么?”皇帝神态自然,仿佛不解辛的意思,“朕记得晋王自幼就爱喝莲子粥吧。正好帮朕检验检验朕的新御厨。”
辛只得暗自叫苦,心中大呼自己死期已至,“谢陛下。”五指不稳地接过瓷碗,仰头灌入,连味道也没细细品味,又将碗重重搁在宫婢手中的托盘之中,眼一闭,只等死。
“味道如何啊?晋王。”皇帝那魔音竟又在耳畔响起,辛一开眼,便见到了一脸戏谑的皇帝正以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态看着自己。
“禀陛下,甚佳。”辛方才只是囫囵咽下,哪知是什么滋味,只能随口一赞。
皇帝收起了眼角的笑意,冷冷地道,“是吗?朕方才也品了一碗呢,这御厨烹饪时失手将糖罐打翻了。这莲子粥甜腻得不能下咽。怎么,晋王品不出吗?”
辛心神一定,这,是什么意思?皇帝不想要自己的命吗?听他这么说,方才只是戏耍自己一番罢了。辛心中一时七上八下的,皇帝这么做只是为了这吗?可有别的什么事?可又随即安下了心,管其他的做甚,至少眼下,自己这条命还是自己的。辛带着一脸的放松释然跪地认罪,“臣知罪。”舌尖在齿间一转,果然,满嘴的甜蜜滋味。
“起来吧。”皇帝的语气平和了些许,仿佛对辛的欺骗并不十分介意。随即挥手喝退了一屋的宫人内侍。福保大太监行在最末,也知趣地将宫门阖上。
辛立起身后,就觉得堂内光线一暗,对面皇帝脸色阴晴不定,身旁已无一人,当下觉得事态有变,却又不敢开口询问。
“九弟,过来坐吧。”皇帝冲辛招招手,随手一指身下的龙榻,意思要让辛与他平起平坐。
辛在平辈之中排行第九,也就是他们这一辈之中最小的人。故皇帝唤他作“九弟”也无不妥。只是这帝王家,素来规矩礼仪高于亲情,皇帝这般一叫,已明显是要辛不去理睬那些繁琐的劳什子了。
辛哪里敢,双肩一抖,又是跪下,“臣不敢。龙榻乃陛下休憩之所,臣断然不敢亵渎圣上尊严。”
皇帝也不为难他,又指了左边下座,示意他坐在那里。
辛谢恩后起身落座,一时怔怔不知所措。
皇帝倒也不改口,继续说道,“九弟,朕有一事要托于卿去办。此事事关我朝命脉,万万不可马虎。朕素听闻卿办事严谨,但此事事关重大,卿须在朕面前立下毒誓。”皇帝语气明显沉重起来,脸色也是十分凝重。
辛精神立刻集中起来,立刻站起身来,高度紧张地盯着皇帝,“究竟是何事让陛下如此紧张?臣一定竭尽全力。”
皇帝也不理会他,只是同样庄重地盯着他,“卿随朕说。”
辛明白皇帝是要他发毒誓,立刻郑重地跪下,两指指天,等着皇帝开口。
皇帝也坐正了身子,“我莫氏辛,诚对皇天后土立誓。”
辛毕恭毕敬地重复,“我莫氏辛,诚对皇天后土立誓。”
“自此刻始,对于莫悟所言之事,绝不透露于任何人。”
辛心下一震,“莫悟”这个名字已有近三十年没有人提起。自从悟被册封为太子,他的名讳不再有人提起。辛只愣了一瞬,立刻接上了口,“自此刻始,对于莫悟所言之事,绝不透露于任何人。”
“有违此誓,天诛地灭,死无葬身之地,神灵永不超生。天瑞十八年十二月十五。”
“有违此誓,天诛地灭,死无葬身之地,神灵永不超生。天瑞十八年十二月十五。”辛说完,眼闭了一会。这才“腾”地站起身来。
皇帝看辛的眼神带了几分深意,“九弟,此誓你要记清了,也要牢牢遵守。”
“陛下请放心,臣会遵守。”辛没有再做过多的承诺。承诺向来只会使人更不放心。
皇帝略有些放心了,这才缓缓开口,“九弟,你还是坐过来的好,在宫中,严防隔墙有耳。”
辛虽觉得有些不妥,但也同意皇帝的观点,依言坐在龙榻上。
“朕对皇后仙逝一事有疑虑,此事疑点很多,这些,你拿回去,好好看看,看完后,焚了。不可留下一点痕迹。”皇帝从怀中取出一封函,贴着矮几推到辛的面前。
辛低头看了一眼那封函,正想拆开看。却被皇帝一把按住,听得耳边一声轻语,“回去找个无人的地方再看。”
辛抬头,正对上皇帝的眼神。沉默了一下,将那函揣入怀中。
皇帝坐正了,口气又是冷得彻骨,“晋王,此事若有第三人知晓,世上不再会有晋王府了。朕要让你去查那函里的事,此事须做得密不透风,亦不可让任何人察觉到。朕已在城东给卿安排了套私宅。此事未完前,卿可以住在那儿,不必回嚓科尔了。在此期间,卿可随意出入皇宫。国库尽依卿支取。”
辛惊慌地开口,“陛下……”
皇帝抬手制止了辛,“就这样吧。朕累了。卿回去吧。”
第六章
辛起身离席,正准备施礼辞行,却听得门外尖锐嗓音一声呼喝,“陛下,午膳准备好了。是否传膳,请陛下示下。”
皇帝瞥了一眼辛,突然对辛说道,“九弟啊,不如留下一同用膳吧。”
辛只觉得胸口的那封函似一块火炭一般灼热不堪,俯身道,“谢陛下,不过臣恐不能承皇恩。臣……”辛还在思考着又要扯什么理由。
皇帝已经开口,“既是这样,朕也不勉强。这样吧,福保!”
门立即打开,大太监福保已行步进来,垂手待命,立在一旁。
“今日午膳都有些什么?”皇帝轻声开口。
“禀陛下,有一份蜜汁龙虾,鲜嫩香甜。”福保很机灵地报上了一份菜。
辛愣愣地看着两人,猜不出这两人要干什么。
“就把这赏给晋王吧。”皇帝吩咐完,转首又对辛说,“晋王,既然你不愿留下用膳,那朕赐你,也是一样。”
辛一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猜不透皇帝的心思,心中乱麻一团,曚昽之中记得自己谢了恩,接了餐屉,出了宫门,站在了道临的身旁。
“王爷,王爷。”道临放好了餐屉,正想扶着辛上马车,却见辛神情呆滞,站在车前双眼无神地望着前方,“王爷!”
辛猛地听见耳边一声高喝,吃了一惊,回过神来,望着道临,不明就里地问,“怎么了?”
“王爷,上车。”道临拍拍车辕。
“哦。”辛仍是木木地登上了车。
道临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抬头看了看已偏过中轴线的太阳,吩咐车夫将车赶快赶回驿站,在辛以后跟着坐在了车帘之外。
辛坐在马车里,一手支着头,脑中一片混乱,到底是什么事呢?皇帝到底发现了什么?他又在怀疑谁呢?又为什么说是“事关我朝命脉”?
突然马车疾迅地停住了,整个车厢自前高高抬起,辛一个不防,立时滚到了车厢深处,后背撞在了车厢壁上,车厢前部又重重地砸在了地上,辛的手肘正好用力地捅在了自己的腹上,一时疼得说不出话,连喘气也有隐约的疼痛感。
马长嘶蹬地之声隔着车帘,辛还是听得清清楚楚,还混杂着御车之人急切地训马声。辛已知马受惊了,忽又听到道临的呵斥声,便挑开了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