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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知道此女究竟什么来路,为何跳崖?
名意已经探查过,她体内有不算深厚,但却十分正统的内力根基,想来也是个武林中的小姐。
若如此的话,倒也不算配不上名意。
只是,总有种古怪的感觉萦绕心头不去。
小七还在忧虑,耳中却传来一声细细呻吟。
小七一震回神。
床上那位姑娘,恰巧在此刻名意暂离之时,睁眼醒来。
小七立即起身,想去叫名意回来。
这时候那姑娘却又一次伸出手。
纤细的手指,紧紧抓住小七的手。
小七一时间无法挣脱。
也有一些不想挣脱。
他忽然有一种感觉——
名意没有做过的事。他也没有做过。
名意到了这样的年纪。他也到了这样的年纪。
名意可以有那样的邂逅。他也可以有那样的邂逅。
这个女子,本就是他们二人一起救回来的。
少女柔软而苍白的嘴唇里,吐露出微弱的语声——“……水。”
“我去给你拿水。”
小七蹲下来,在那女子耳边说。
少女的面上,竟似浮起一个浅浅的,欣慰的笑容,手指也缓缓松开。
小七回身去倒了一杯热茶来。
怕茶烫嘴,专门用嘴吹凉了,凑去少女的口边。
但少女昏迷多日,茶水倒进去,牙关满叩,竟是又从唇角流了出来。
小七是一名剑客,身上没有手帕之类的物品,只好用衣袖去擦。
软软凉凉的肌肤,隔着肌肤触及他手背。
小七不知怎地,也没有多想。
就自己喝了一口茶,然后俯身下去,度给那女子。
他一心一意在感觉那女子是否吞咽到茶水,却忽然听身后一声断喝。
“陆小七!”
小七一口水呛入自己喉头,抬身猛咳,脸涨得通红。
而站在门口,一脸困惑表情瞪着他的,正是名意。
(33)
“我……我不过是在喂她喝水。”小七张口就是解释,惶惶然跳开一边。
名意看他半刻,忽然松开拳头。“喝水就喝水呗,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我……”小七无助地看看少女,又看看名意,“我怕你误会了……毕竟是姑娘家……莫要污了人家清白……”
名意不知为何变得十分轻松自然,“江湖儿女,事急从权,有什么要紧?——姑娘,你醒了?”
最后一句却是对那少女而道。
床上少女已经睁开眼眸,一双乌黑清丽的眸子,望住眼前两个少年。
“这是……什么地方?”
“名剑山庄。”名意坦白相告,“我叫名意,这是陆小七。姑娘寻短见时刚好被我们所救,所以带你回家来。”
“名……名剑山庄?”少女清丽的眉头紧蹙,带着些畏惧向后缩了缩。
“是啊,不知姑娘芳名?为何轻生?”
“我叫艾艾。”少女无助地望着二人,“我……我正是要到名剑山庄来的……”
她略微带着哭腔,激动之下又轻轻咳嗽起来。
名意给小七打了个眼色。
小七看看自己手里的那杯茶,赶紧递给名意。
名意却不接,将小七推坐到了床前。
小七回头瞪着名意。
名意瞪回去。
小七只好赶紧将温茶送到艾艾的手上,小心避忌,再不碰到她肌肤。
艾艾饮完杯水,神色渐好了些。
“我是来来名剑山庄找人……但却被门卫所阻拦……我本想要从后山翻过来,谁知道路险阻,我在山顶,一时疲惫绝望,所以就……”
她嘤嘤哭起来。
名意与小七对望了一眼。
“你要找的究竟是什么人?”
“……名剑。”
名意和小七齐齐一震,身上不由自主流露出防备之意。
然后望望床上柔弱少女,却又双双放松下来。
“你找庄主做什么?”小七尽量放柔声音问。
艾艾咬着嘴唇。“不能告诉你们。”
“你不告诉我们,我们又要怎么帮你?”名意急了。
“……我告诉了你们,你们也帮不了我。”艾艾又哭起来。
名意和小七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相互瞪眼。
此时艾艾哭了片刻,却主动开了口。
“我若告诉了你们,你们可能为我保密?”
“当然能。”两个少年人异口同声。
艾艾搓揉被角,幽幽倾诉。
“我……我本是黄山人氏,家严家慈人称黄山双侠,在当地薄有声名,膝下只有两个女儿,便是我姊姊和我了。半月之前,我姊姊本是云英未嫁的闺秀,却被我爹娘发现,竟……竟有了身孕!爹娘一气之下将姊姊赶了出去。姊姊怀着身孕,又被爹娘失手所伤,栖身在一座尼姑庵中,眼见着药石无灵……我悄悄探望她,问她那人究竟是谁……姊姊说……便是……便是……便是名剑。”
她越说越小声。
名意与小七却是听得瞠目结舌。
“这怎可能,你姊姊有……有几个月的身孕了?”
艾艾幽怨道,“大夫说有半年了。不然也不会被爹娘看了出来……”
名意和小七对眼神。
半年之前,笑三少此事还未出,名剑的确去过一次黄山。
事涉长辈,名意和小七对望一眼,均觉得无比之棘手。
“你们若不信,可以去黄山脚下慈姑庵中,将我姊姊带来此处,和你们庄主对质。”小姑娘掩面哭道,“我武功太弱,亦没有魄力,我能为姊姊所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名意将小七拉到一旁。
“我先前去侧院找婶婶们帮忙,她们都是好人,满口答应。”
小七回头看看艾艾,压低声音。“所以呢?”
名意叹,“我又不介意再多一个婶婶。”
小七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黄山离这里挺近,半天功夫就到了。我们不如去把艾艾的姊姊连夜接回来救治。庄里有不少灵药,等二叔回来了,母子平安,岂非一桩好事?”
小七想了想,“庄主至今没有子嗣,若真是如此,的确是一桩好事。可是……”他犹疑望着名意,“如果真是这样,你和艾艾姑娘,不就生生地……错了辈分?”
名意尴尬地咳嗽起来。
“什么辈分不辈分。小七。”他诚恳地拉起伙伴的手,“我对艾艾姑娘没意思——如有虚言,天打雷劈。”
心中默默补充:就算原来有意思,见到你亲人家姑娘的嘴的时候,也什么意思都没了。
好兄弟之间,岂能争女人?
小七既喜欢那姑娘,那就算杀了名意,名意也不会再对她动一丝念头。
艾艾在床上一面小声抽泣,一面偷眼打望那两个窃窃私语的少年。
清秀苍白的面容上,一丝不屑的神色,一闪而去。
(34)
黄山。
慈姑庵。
月黑风高。
庵堂内却点了一串灯笼,迎风招摇。
名剑孤身一人,缓缓迈步,跨入庵门。
陡然一团黑影扑跌过来。
名剑略退。
便见陆小七浑身是血。
“庄主……名意……快救……”他语不成声。
名剑俯身,抓住小七手腕。
一枚雪亮的尖刀从陆小七臂中弹了出来。
机簧之快,快于人力数倍。
两名三刃,利器夺魂,直刺名剑面门。
陆小七抬眼,眉目之间阴鸷不复少年意气。
名剑微退。
光华一闪。
一声惨叫。
陆小七整条右臂被齐肩斩了下来!
名剑手中,青丝饮血。
“二叔莫取他性命——”
高空中传来名意凄然的声音。
名剑抬头。
一个精钢所制的铁笼,被晃晃悠悠挂在半空。名意被禁锢在内,半跪向下望来。
铁笼每一面均是八枚铁条,铁条内部隐有机括。
名剑的身上升起杀意。
“二叔,小七并非有意背叛……他们捉了他母亲。”名意的声音微颤,可听出来保持镇定的努力。
“所以?”名剑语声如冰。
名意深深吸气。“小七虽与奸人串通,布下陷阱。但要出庄玩耍的人是我。要救下不知来路女子的人是我。要将她藏在庄内的是我。中她计谋不知天高地厚贸闯此地的,也是我。是侄儿愚蠢无能,带累了二叔,与他人无一点关系。”
——若非有人串通,怎有如此巧合,名意去游山,她就偏偏跳崖?而若非有人作供,外人又如何能够知道,名剑在半年前的行踪?
一步一步,从旁劝慰为虚,激得名意自投罗网是实——只不过因为,陆小七太了解名意的性格。
就连少年之间争风吃醋的桥段,亦是故意做作,好使名意失去正确的判断。
此时此刻,被禁锢在笼中的名意,自然已经看懂一切。
但看懂之后,他却开口,为这样一个“朋友”求饶。
名剑的唇角露出一个冰冷的微笑。
“孺子可教。”
名意身体微微颤抖,虎目当中,泛出泪光。
名剑说的对。
被囚在笼中的每一分秒,都是庄中习剑习一辈子亦永远习不到的滋味。
这滋味人人尝过。
但又有几人能有幸如斯,得父叔长辈,仗剑来救?
一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