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缓过心气,狠狠地盯着脚下那鞋,上等的厚缎,抖翅翩飞的小蝶儿。这样的一双鞋,竟是让我失去孩子的罪魁祸首。它若是人,我只恨不得将它碎尸万段,千刀万剐。我颤抖着弯腰,拾了那双鞋,眼光复又落在鞋底,我的心又仿若被骤然抽空,抽去的全是快乐,只剩了苦与痛。我甚至不敢在这一刻站起身,就怕连站立的力气也丧失。我贴身的鞋,竟然被人做了手脚;我腹中的孩子,竟然因为我的疏忽与不察而茫然送了命。谁的错?谁的?
“菩提液,菩提液!”我悲怆地咀嚼着这三个字,这般与佛结缘的圣树,原也是罪恶的根源。“这些年,我信佛求佛,求的是什么?得到的是什么?”我痛楚道。
“公主——”阿珊娜泣不成声道:“你别这样,奴婢看着你这样,难受。”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那年我母亲惨死,我顾念这些理,将恨远远地抛弃;来到这里,我顾念着这些理,只要不是太出格,我绝不赶尽杀绝;为了我的孩子,我顾念着这些理,只在心中留着一份爱。可是为何我还是惹上了满身的尘埃?
为什么?
我愤愤将那鞋掼在地上,阴狠道:“谁欠这个孩子的,我定要他十倍偿还!”
第三十九章 菩提本无树(三)
五月的后花园中遍开着各色妍丽的蔷薇,冷淡之极,却又深藏着别样的妖娆。风越过,是氤氲含香,朦胧着天色,让人不知何处寻问。这是我爱极的花,爱到骨髓深处,仿若我便是那花中的魂灵。我默默地凝视着这片花海,轻手拂过,是异样的情愫。
“阿珊娜,你知道我为何喜欢蔷薇么?”我淡如水道,无波无澜。
“蔷薇虽美,但却有刺。”她站在我身后,默默道。
我笑,这句话我也曾对一个人说过,前尘往事,那个人如今不过也只是回忆罢了。
“紫宸殿中的人确实需要好好整顿了。”我冷笑着补充道。“这些日子我身子恢复得不错。”许是心中有了目标,这身体只是复原得快。那腊月里纠缠在我床上的两条蝮蛇,不过在我出去的刹那便烟消云散;贴身鞋物,被人涂上一层菩提液犹不自知。事不过三,纵是我宽容大度,也绝对不会再次姑息,何况,我也不是那有气度之人。我只要一想起我那未曾谋面的孩子,我便觉得牙根深处紧咬的都是浓烈的恨。
“奴婢会细心留意的,只不过公主大约心中有数了。”阿珊娜凑近我耳边道。
我逗弄了下眼前的一朵娇艳,妖冶、迷人、令人难以抗拒。可是美丽下面许是扎根于罪恶的土壤,只是蛊惑着弱者眷恋采撷。
我是弱者么?如果不懂得反抗,大概真成弱者了。“替我备下晚宴,今晚我要请诸位姐妹好好聚一聚。”我又附耳对阿珊娜嘱咐几句,她便依言下去了。
晚宴就设在寒烟堂,我所请的人皆已全部到齐。事实上,即便是有人不来,我也有上百种法子让她来。鸿门宴也罢,恁是你如何猜测,我就想看着我为刀俎,人为鱼肉的痛快。上上下下的翻腾,那滋味像是在油锅里被人生煎,肯定不好受。
我含着笑请他们一一落坐,还未开口,就听得聂霜有些不满道:“不是王爷叫我们来的么?怎么不见他的踪影?”
“王爷临时有事,不能来了。”我微笑道:“难道妹妹眼里只容得下王爷么?”
聂霜眼里滑过鄙夷之色,她道:“可惜王爷眼里只有姐姐一人。”
适时阿珊娜与青莲端了酒进来。“酒席二字,无酒不成席,念着今夜在这寒烟堂相聚,我昨日里便着人调制了这酒,名叫寒烟翠。大家看看,这酒可名副其实?”
我话说完,阿珊娜与青莲便为各人面前斟满酒杯。琉璃酒杯,杯底放了翠绿薄荷,杯中液体透明灿黄,两者亲密而随意地融合。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这一杯酒,可不真是那寒烟凝翠么?
“如此将秋色的凄然和绝美收容一起,委实惹人垂涎却又不忍破坏它的美。”钟离荷悠悠赞道:“姐姐实在玲珑心性,方能调制得出这样的琼浆玉液。”
我粲然笑着道:“这酒并不醉人,我素知妹妹身体弱,但凭方才一席话,也知妹妹系此酒知音,妹妹便勉为其难喝一口如何?”
钟离荷也不推拒,只以袖掩唇轻啜一口,末了,久久回味。
“如何?”
“清凉中带着一点点酸,轻轻咽下又泛起一丝丝涩,是我从来没感受过的味道。”钟离荷迷蒙着回味道。
我笑意弥漫全身,低头也举杯品了一口,复又平和暗含深意道:“这味道来得是有些陌生和突兀,原也是我调制这酒时的顿悟,美好背后,未必是美好。就如同本是一首悲情诗,如果甘甜,就荒谬了。”
聂霜握了那酒杯,嗤笑道:“如此悲情的滋味,这酒不喝也罢。莫要因一己之悲扫了大家的兴致。”
我抚掌笑道:“聂霜妹妹这嘴就是会说话,看把我糊涂的,前些日子多有不顺,现下里都云淡风轻,过眼烟云了。今日里实是我打着王爷的幌子,将诸位姐妹邀约至此,就想着大家同在屋檐下,和和乐乐的岂不很好?旧日里有嫌隙的,有误会的,今日里便都一笑泯恩仇吧。”
“我们众人之间有嫌隙有误会么?”聂霜不屑一顾道:“姐姐又说错话了,该罚酒的。”
我假作无可奈何饮尽一杯酒,“是该罚,原是我活该了。”
梅归冷淡瞧了我一眼,道:“有酒无菜,娘娘莫不是忘了么?”
我故意恍然大悟道:“瞧我这记性。大约今夜实是为众姐妹难得团聚乐昏了头!”我对阿珊娜点头道:“上菜吧。”
听我的吩咐,门外鱼贯而入上菜桌面。菜品在精不在多,所以也不过五样罢了。“灵消炙、红虬脯、金玉满堂、御膳豆黄。”青莲一一报来。
“不是五道么?”梅归睨了一眼青莲,漫不经心道:“这最后一道菜不知是什么?”
青莲有些难为道:“这最后一道,是阿珊娜姐姐亲自烹制,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
我接口笑道:“不过是我家乡的一道汤,我先不说名字,卖个关子。大家尝过以后,再请告诉我是什么吧。”
第三十九章 菩提本无树(四)
一低头的森寒,一抬头的笑颜。轻捏勺柄,我缓缓地搅动着桌子中央的那道汤。那里面的肉片薄而精,配以清爽的青豆仁与芦笋,无论色泽还是香味,都能让人垂涎三尺。
“汤要趁热喝才有功效。”我放下竹勺,吩咐阿珊娜与青莲为在座各位舀上一碗“开胃汤”。也不等他们有何反应,我自是先尝了一口。“这汤清润而不肥腻,滋补而不燥热,诸位姐妹大可放心饮用。”
既然我开了头,他们也就分别轻尝。我环视着众人的表情,大概这汤的味道委实不差,就连聂霜似乎也甚为满意。
“此汤味美,但不知是如何制成?”钟离荷率先开了口,一脸期待地望着我。
“未到秋冬时节,汤宜滚不宜煲,不过就是选出上等的芦笋洗净、切断,青豆仁用沸水滚至刚熟,即用清水漂洗至冷,至于这肉嘛——”我淡笑着扫了周围一眼,倒也真听入了神。“不过是将肉切成片状,用姜汁与陈年黄酒腌制片刻,等水武火滚沸后,将这些食材全书放进,滚至熟,加入调料便成了。”
“这么简单?”梅归似乎有些不相信,道:“不知这肉是什么肉?”
“你尝尝不就知道了。”我意味深长地对她笑道。
梅归果然依言尝了一口,似是意犹未尽道:“很好。”她复又再尝,然后对钟离荷与聂霜道:“夫人与钟离妹妹不尝尝么?”
我不着痕迹地看着所有人都尝遍,才悠然问聂霜:“妹妹可知道这是什么肉么?”
聂霜淡然道:“鸡肉吧。”
“像鸡肉又像鱼肉,不过又似乎比鱼肉紧致有弹性,比鸡肉细腻滑爽”钟离荷对我道。
梅归以绢拭唇角,漫不经心道:“这样的肉质,是蛇肉吧。”
所谓一石能激起千层浪,一刹那之间,满室安静,似能听见针落地下的声音。所有人的眼睛都直勾勾或疑惑或探询般地望向我。桌上有浓烈的香气令闻者欲倒,不过那股子吸引大概只存在于不被人得知是何食材的前提下。有风吹进来,淡淡的,很快将那味道吹散。
我似有些无辜地回视面前之人,当然,这些人中,只除了梅归是我现下里不准备挂心的。
“这肉——”我顿了顿嗓子,含笑道:“这肉可不就是蛇肉么!”
话普一出口,便有人忍不住俯身呕吐,是钟离荷!我微皱眉看着这预料的结果,心下生出一丝烦躁。敏感于人的确是很微妙的东西,可遇不可求。看着钟离荷吐得苍白无血色的模样,我只能感叹自己怜悯而无慈悲。生发与毁灭,都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