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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皇后的上眼睑上就像落下一只蚊子,眼皮有节奏地收缩抖瑟了几下,两道浓浓的黑眉毛亦似受上眼睑的牵动,轻轻地颤动着。
“皇后醒了,皇后醒了!”最先轻唤出声儿来的是刘娥。随着这声呼唤,就见郭怡然深眼窝里的那双眼睛的上下眼睑,缓缓地裂开一道缝儿。
李太后的眼眶里顿时饱浸了泪水。她贴近皇后的脸儿道:“皇后快睁眼看看,谁来看你来了?”说来也是奇迹,郭怡然仿佛听到了太后的呼唤,眼眶里的那对眸子缓缓地瞬转着。忽然,她惊呼一声“皇上!”两臂拼力挣扎,欲坐起身来。
“皇后勿动!”此时反应最快的是张医正。他近前按住皇后的两臂,将她摁回了原位。“皇后身上带着针呢,不能大动。”他随之向迎面站着的两个宫女招招手儿,“你们俩,快过来扶住皇后。”
不知是何种力量支持,此时的郭怡然二目灼亮,无限深情地望着真宗,似有千言万语要述说,像有万般情意要表达——她那枯井一般的深陷眼窝里,此刻亦奇迹般地渐渐湿润,竟至积满了晶亮的泪水。
真宗皇帝触到皇后如此热烈的目光,亦激动得泪水涟涟,赶紧儿将身探将过去,含情脉脉地盯视着皇后道:“朕国事烦扰,数日不来探望汝了。听雷允恭禀报,言皇后欲见朕,朕就快马驰进宫来了。不知皇后有何话教朕?”
郭怡然翕动一下干瘪的嘴唇欲言又止,她侧目朝左右看了看,李太后当即悟出了她的意思,便向周匝的宫女、太监撩撩手儿。待他们全退去之后,她和刘娥亦一前一后地悄然退出去。
顿时之间,偌大的寝宫里就剩下真宗和郭怡然两人。在一片近似空灵的寂静中,真宗将耳朵凑到皇后耳边说:“卿可尽情道来了。卿与朕肝胆相照,荣辱与共了十七个春秋,朕常有愧于卿家,卿却对朕一向忠贞不贰。每忆至此,朕就越发敬重卿家了。今卿于不爽之中召朕前来,必有重要事晓谕朕吧?”
“谢谢皇上!”郭怡然吃力地咽一口唾液,复用舌尖舔一下干裂的嘴唇,发出的声音却依然低沉、沙哑。“只可惜臣妾命薄,大限将至,难以伴君到白发了。故此,臣妾心里哀痛,一直惦记着一件事。”
“皇后尽管直陈。”真宗异常虔诚地点头,“卿家担心之事必为我大宋江山社稷,但请皇后明言。”
郭怡然闻言,异样开心地笑笑:“闻皇上之言,臣妾足以自慰了。”随之,她神情哀婉地道,“臣妾久病不起,就常有让中宫于刘美人之想,当时怕皇上、太后不允,引来朝野非议,就作罢了。此后鱼、雁二人乱宫事发,臣妾让贤之心愈坚,就先向太后试探了一下,不想反遭来太后一顿申斥,就又只好作罢了。今日,臣妾病入膏肓,朝不保夕,便要斗胆对皇上直陈一句。臣妾以为,刘美人懿仙,其德容才识,均优于臣妾十倍。臣妾归西之后,中宫不可久虚。久虚乃致宫乱。皇上若能册封刘美人为皇后,内可协君统御禁宫,外可运筹帷幄参谋军国重事。不论于皇上还是于大宋的江山社稷,皆大有裨益。故此,臣妾在即将辞世之前,即以此作为臣妾的临终遗嘱面陈于皇上。希皇上看在我们十七年夫妻的分上,慎加参斟,不负臣妾多年之愿!”
郭怡然言毕,立马呼吸短促,渐至喘不过气来,憋得面孔青紫,几欲背过气去……真宗见此情景,顿时乱了方寸。他疾呼一声:“太医何在?”随之俯身抱起皇后,一声急似一声地呼唤着:“皇后,皇后……”
一直在寝宫门口听着动静的几位太医应声而入。随太医们身后匆匆而入的是刘美人、李太后和一群惊慌失措的宫女和太监们。张医正赶到病榻前从真宗臂间接过郭皇后,小心翼翼地将皇后身体平放于榻上,又指挥几位太医手掐针扎一阵儿,终于又使郭怡然的呼吸趋向了平稳。这时,只见皇后怔直近呆的眼神缓缓地变换着角度扫视着众人,当它同刘娥的目光相对时,竟似亮晶了许多。
此时,刘娥似乎读懂了这目光。她俯身伸手握紧了郭皇后由于过分瘦削而显得骨关节异样突出的五指,随后又将淌着热泪的左颊贴在了郭皇后的右耳轮,哀哀说道:“姐姐还有何嘱托,尽管道来,妹妹将不遗余力,将姐姐未竟之事做好,以了却姐姐的遗愿!”
郭怡然好似听明白了刘娥的话,眼睫眨了眨,眼窝儿亦似潮润了些,她强自振作,拼出最后一星儿力量,声若游丝地说:“请代姐姐妥管好后宫,侍奉好皇上!”
言罢,溘然仙逝。随之而来的是阖宫四起的哭泣声……
郭皇后驾崩,真宗传旨辍朝九日,以寄哀悼之情。但因真宗皇帝尚健在,郭皇后的灵柩既不能安葬,又不能附太庙,只好暂厝于京郊的洪福院,俟时安葬。
待皇后的丧事办毕,已是景德元年的春天了。这天,真宗又去正阳宫看了一遭,睹物思人,不免又坠下泪来。从正阳宫起驾回崇政殿,须路过睿智慧仙宫门首。于是,他又由郭怡然的遗嘱思忖起了刘娥其人,愈思愈想愈觉得,刘娥既然是最理想的皇后人选,又何必还令中宫虚位呢?于是,銮驾还未至崇政殿,他便已经拿定了主意——即刻降诏封刘美人为皇后。他欲以此给刘娥一个惊喜,亦让皇太后看看他对落实发妻遗嘱的果敢与坚毅。他于崇政殿前下轿。为他撩轿帘儿的周怀政近前来搀住他的右臂正欲上殿阶,他推开周怀政道:“汝即刻传朕谕旨:速召翰林学士、知制诰杨亿前来见朕!”
周怀政不敢怠慢,趋步直奔乾元门内翰林学士院的侍值房。一打听,杨亿不当值,便从御马厩里拉出一匹快马,跃上马背,径直策马奔向翰林学士院。
翰林学士院,通掌制诰、诏令、撰述之事。凡立后妃,封亲王,拜宰相、枢密使、三公三少;除开府仪同三司、节度使;加封检校官,一律并用制诰;赐朝臣大中大夫、观察使以上官职,用批令及诏书,余官用敕书;布大号令用御札;戒励百官、晓谕军民用敕榜;凡降大赦、曲赦、德音,则先进草大诏命,然后具本取旨;凡拜宰相及重者,晚漏上天子御内东门小殿,宣召面谕给笔札,书所得旨禀奏归院,内侍镇院门禁止出入,待夜漏尽,具词进入,迟明白麻出,阁门使引授中书,中书授舍人宣读之,其余除授并御札,但用御宝封遣内侍送学士院,锁门而已;凡禁宫所用文词,皆掌之;乘舆行幸则侍从以备顾问;有献纳则请对……
真宗要册封刘娥为皇后,如制,首先须由翰林学士院草诏,具体草诏之官,即知制诰。翰林学士院之长官为承旨,次翰林学士,次为知制诰,次翰林权直……早在太宗朝,杨亿即为知制诰多年。真宗即位后,将杨亿晋封为翰林学士。但草诏是他的专长,仍还兼着知制诰之职。真宗谕旨要杨亿草撰册立皇后诏书,无外乎两种考虑:一、表明皇上对册立之事的重视;二、杨亿是知制诰中的熟手,他欲将诏书中的文词撰得出类拔萃些。再者说呢,以撰诏为己任的翰林学士院所撰诏书之分量最重者,莫过于立后妃、封亲王、拜宰相了。而立皇后又是重中之重。因此,真宗将册立皇后的撰诏使命交给杨亿,对杨亿而言,既是宠信又是恩赐,杨亿应该感到皇恩浩荡,荣幸至极才是。然而,杨亿听周怀政宣过皇上谕旨,并不忙于进宫面君,而是劈头问周怀政:“是不是皇上要册封皇后?”
周怀政闻言一怔:“杨大人怎么知道?”
“还不是听你周公公讲的!”
周怀政闻言又是一惊:“我……我几时对杨大人讲过这话?”
杨亿呵呵甩出一串笑声:“周公公当然不会知会下官。但寇相那里,我想周公公是不会隐瞒的,对吧?”
“那是,那是。”周怀政稍显尴尬地笑笑,心里却暗怨起寇准来。不知从哪天起,他同寇准之间,就像当年同吕端吕老宰辅一样,暗中有了沟通——他常把后宫的一些情况神不知鬼不觉地秘密知会寇准。他想不到寇老西儿的嘴巴上亦缺少个把门的将军,竟把皇后遗嘱的内容透给了杨亿。这不是要他的命么?
杨亿从周怀政的表情里看出了周怀政的忧心,忙宽慰道:“不过,周公公尽管放心。本官同寇相之间情笃谊深,相知多年。他之所以敢对本官讲真情,是笃信本官定能守口如瓶,不会对第三者提起的。”
“那是,那是。”周怀政自觉授人以柄,在杨亿面前说话,亦似矮了三分。“杨大人的为人,谁人不知?本公公信得过!”
一经证实了自己的揣测,杨亿便犯了恃才傲物的牛脾气。所以,当周怀政再次催他进宫时,他脸孔骤然一板,悻悻说道:“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