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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架啊？〃她得意地问我。 看情形，她把今天的滋事，当成了男人表演英雄主义了。我不说话。 〃没有？〃 唐萌萌显然很满意我的沉默。接下来，她开始讲她的同居男友是怎么为了她，差点和别的男人〃打架〃。她的表情极其骄傲，声音极其洪亮，司机的注意力彻底被吸引过来。为了方便叙述，她把那个男人称为老K，她的同居男友被她轻蔑地称为〃那个小孩〃。 唐萌萌和那个小孩在首都的某酒吧玩耍，单身的老K一直盯着唐萌萌看。那个小孩感觉受到了侮辱，拿起桌上的烟灰缸向老K丢去。烟灰缸没有击中目标，被酒吧服务员中途拦截。老K向唐萌萌举起酒杯微笑致意。唐萌萌趁那个小孩不备，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写在纸上递给老K。转天，老K给唐萌萌打了电话。当晚，唐萌萌下榻老K的住所。半个月后，那个小孩发觉了唐萌萌的奸情，经过几番打闹，两人分手。两个月后，唐萌萌发现自己怀孕了，而老K不辞而别。一天后，唐萌萌来到J市投奔我。 〃真的没有男人为你打过架吗？〃 〃没有男人为我打架。〃我说。〃只是有男人为我去死。〃我在心里说。 〃咱们再去吃点什么吧。〃唐萌萌再次提议。 〃回酒店吧。〃我看了一下时间，12点已过，〃这里的作息时间和首都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 〃这里的太阳三点钟升起。〃 〃那我们去看日出吧！〃 〃不，回酒店。〃 〃我们回酒店后继续喝？〃 〃好吧。〃 出租车终于开始向最后目的地行驶。
第14节：第二日 天（1）
回到酒店房间，我打电话给服务员。服务员送完酒并不离开，我以为他还在等我多付一些夜间小费。我塞给他二十块。他有些尴尬。 〃不用了。〃他说。 我纳闷地看着他。 〃1217房间的客人死了。〃他说。 我以为，酒店总是害怕这种事情被张扬的。 唐萌萌兴奋地探过头来，问：〃怎么死的？〃 〃摔倒在浴缸里，淹死了。〃服务员说。 〃哈哈……〃唐萌萌笑得很开心，〃是谁死得这么好玩啊？〃 〃是早上和您出去过的那位台湾客人。〃服务员看着我说。 服务员走后，唐萌萌问我：〃是不是和你接触过的男人就有不了好下场？〃 老天作证，台湾老头的死真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爸真傻，为什么要娶你呢？〃唐萌萌叹了口气，〃包养你多好啊！或者，就向老K学习，搞大你的肚子，看你能把他怎么样？〃 她想说的是什么？ 我和唐萌萌一起喝酒，一会儿坐着，一会儿躺着。唐萌萌絮絮叨叨地说着她的少女心声。我什么都没想。不，我在想，那个台湾老头怎么会说死就死了？我还没来得及对他说什么呢。 酒喝光了。 〃睡吗？〃我问。 〃睡。〃 〃我关灯了？〃 〃关吧。〃 天蒙蒙亮了。 〃几点了？〃唐萌萌问。 〃不知道，也许快三点了。〃 〃太阳快升起来了？〃 〃应该是的。〃 〃我们去看吗？〃 〃好的。〃 我和唐萌萌分别裹着毛毯站在窗前。十二楼的视野很好。这家酒店几乎是J市最高的楼，除了市政府办公厅之外。东方出现了传说中的鱼肚白，惨淡苍凉的景色。唐萌萌说，日出不好看，感觉很凄凉。我同意。 不一会儿，金光冒了出来，以无限的力量射向天空。天空有了光彩，燃烧起来。燃烧，一刻不停地燃烧。唐萌萌的手死死地抓住窗台边缘。我们在等待，等待血液沸腾，等待太阳像以前无数次那样照常升起！ 〃知道朝霞和晚霞的区别吗？〃她问我。 〃有区别吗？〃 〃朝霞是透明的，晚霞是朦胧的。这就是大自然的力量。大自然的奇迹。〃 唐萌萌看着我，她的眼里有泪光。 我不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139个小时后，我会与我的第七任丈夫老杜相识。 太阳照常升起。 《太阳照常升起》 第二日 天 1唐萌萌跟经常给我们送酒的那个服务员勾搭上了。 看过日出后，我睡下了。醒来后去洗澡。我洗澡之前，听到唐萌萌打电话把午餐叫到房间里来吃。我洗完澡出来，那个送餐的服务员还在。我洗的是牛奶浴，保守估计不会少于四十分钟。 我裹着浴巾走出来。我不相信服务员还站在这里是为了等我给他小费。唐萌萌的脸，幸福得像花儿一样。我想，假若她爱上这个服务员，既而肯去打掉胎儿，回学校上课，那对我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不打算阻拦。 〃你喜欢他？〃服务员走后，我问唐萌萌。 那个服务员是J市人，具有J市男人标准的挺拔身资，是个健康健壮的男人。 〃我有病啊？喜欢他干什么？我喜欢老K。我不过是逗逗他而已。〃 唐萌萌没有刷牙就开始吃午饭。那托盘里的午餐显然没有我的份。 〃给我些钱，待会儿儿我要去上网。你知道网吧在哪里吗？〃她问。 〃酒店里有网吧。〃 〃对，我该想到的，这么好的酒店，怎么会没有网吧？〃她自言自语，〃可你还是要给我些钱，我要去买游泳衣。这个酒店的游泳池不会连泳衣也卖吧？〃 〃好的，等我吹干头发，我们一起去。我也要买泳衣。〃 〃我不愿意等你。我着急！〃 我坐在梳妆台前。我从镜子里看唐萌萌。唐萌萌理直气壮地与我对视，眨眼的频率很高。她穿着我的Anna Sui吊带背心，穿着自己的牛仔长裤。我觉得这孩子的品位还是有待提高，她并没有一眼就挑出那件最贵的T…shirt。 〃唐萌萌，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你的目的究竟是为了要钱，还是为了独自出去？〃
第15节：第二日 天（2）
唐萌萌的脸迅速涨红。像所有她那个年纪的孩子一样，每当谎言被拆穿，他们从来不会承认，会找借口怪到你头上，然后摔摔打打发泄不满。 〃唐萌萌，我再问你一遍。你的目的究竟是为了要钱，还是为了独自出去？〃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既然这样，我有什么义务一定要满足你的要求呢？〃 她不说话了。我不理她，吹头发。过了一会儿，她说：〃我拿你的手机给他发了一个短信，跟他约了见面。我不希望你跟我去。〃 〃他同意见你了？〃 〃没有。他没回短信。不过他一定会看到。我发短信前给他打过电话，电话打通了他没接，但我想，他一定能看到那条短信。〃 我觉得没有必要阻拦唐萌萌。我知道对年轻人来讲，有些南墙一定要他们用自己的头去撞，才会知道疼。劝阻显得可笑，且没有意义。 〃钱包在我包里，需要多少，你自己拿吧。〃 我从镜子里注视唐萌萌。她拿出钱包，抽出五百块，停顿了一下，又放回去三张百元钞票。 〃我拿了你两百块。〃她说，〃下个月还你。〃 〃带着手机，一定要接我的电话。一定。〃我说。 〃我知道了。〃 唐萌萌走后，我下楼到二楼的餐厅吃午饭。我进餐厅的时候，正赶上昨天入住的那三个人出来，他们身边多了一个女人。凭我的直觉，那个女人是妓女。 二楼的餐厅布置得要好一些，半调子的维多利亚时代风格。桌布是白色的。餐巾是粉色的。地毯是肮脏的红色。窗帘是墨绿色。评判一家酒店是否高级，看它的地毯上的毛有多长就知道了。 我坐在靠窗的位子上。我要了一份牛排。考虑到国内西餐厨师对牛排的理解，我怕他们把〃七分熟〃煎得太老，要了五分熟的。结果我低估了厨师的技艺，牛排端上来时冒着血丝。我又开始担心我的肠胃。 我换掉了牛排，叫了一份热干面。和第三任丈夫Q博士住在武汉时，我特别喜欢这道武汉小吃。这里的厨师不会做热干面，问我热干面是不是等于炒面。 我不打算再进行无谓的尝试。我叫了稀饭、馒头、几样小菜，其中包括酱豆腐。饭菜端上来时我后悔了。 服务员端上来一大块酱豆腐，从中间切开，这让我想起第五任丈夫文正跳楼后摔出来的脑浆。红白混合物。 现在我已经分不清盘子里装的是文正的脑浆，还是文正跳楼后脑袋里摔出来的是酱豆腐。 我来不及从玻璃窗里看自己的脸。我站了起来，感到晕眩。有人及时扶住了我。我道谢。是那三个中的一个，在电梯里冲我笑过的那个。 我想，我的眼睛足够多情，至少我不能阻止别人这样认为。 那个男人送我回房间，叫来一瓶威士忌帮我镇静一下。他自称姓陈，名字被我忘记了。晚上我们一起出去吃饭时，看到一家饭店的名字叫〃陈傻子饭庄〃，生意火暴。陈说：〃看见了吗？我们姓陈的，就连傻子开的饭庄都能火！〃唐萌萌替我嘲笑了他。 〃听说了吗？1217房间的台湾人死了。〃陈问我。 〃是的。〃 〃听说是摔进浴缸里摔死的，脸朝下，鼻子都摔塌了。〃 〃是的。〃 〃你刚才不舒服，是不是因为想起了他？他看起来是个和善的老头。〃 〃是的。〃 〃人生无常，应该及时行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