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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含笑开 作者:果贝-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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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要是秦锐似这样待她,甚至骂她一顿,含笑承认,她心里会好受很多。

自己,真一天生的受虐狂。

她低头抿唇笑。突然又想到什么,抬眼望向安子辰,不防他也正冷着脸斜眼过来,两双目光在空气中相碰,安子辰狼狈撤回,“笑什么笑,我脸上有花吗?”

“有哇,狗尾巴花。”含笑顽皮翘嘴,接着说:“差点忘了问,你家里有些什么吃的?”

那个“你家里”三字说得安子辰特不舒服,眉头纠结了好半天,又觉得此情此景还是应该控制住脾性为好,就咬牙吞了回去,想了想,瓮声说:“烟。”

含笑有气无力地扬扬手:“前面转左,家乐福。”

米、油、挂面、味精、薯片……,从主食到辅食再到零食,含笑负责取,安子辰负责用推车接。每拿一件,含笑会甩扬着头发回转身问他:“这个你吃不吃?”

超市里播着贺岁歌,周围几乎全是一家子一家子的人在置办年货,人声鼎沸。安子辰很难听清含笑说什么,他只见着许多模式相同的场景下,作老婆的,和含笑一样挑挑捡捡,作老公的,则推着车努力凑上去,点头说好,于是,他也点头、一个劲地说:“好。”

就这样,大包小包,装满了后车座。

买的东西够标准,超市送了对公仔水杯,含笑很喜欢,一直拿在手里不停把玩。安子辰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开车,一手伸过去:“给我一个。”

“不要。”含笑睁大眼,宝贝似地把杯子捧进怀里。

不就两破杯子吗?安子辰莫名其妙地沮丧,恨不得反手抢一个过来。

“我都想好了,这两杯子搁卫生间做漱口杯正好。”

嗯,话说这两破杯子双双对对地搁卫生间也不赖,至于自己之前那漱口杯……,正好可以拿给爸用。安子辰莫名其妙地又高兴起来,顺手将车载CD的音乐声开高两格。原本若有若无的浅唱顺势如应季的花蕾绽放在车厢里,空气中,有舒缓流淌。

到家后,含笑脱下外衣就开始干活。先是把行李扔进卧室,看见床头柜上横七竖八的胃药片和瓶,她一怔,上前一样一样拿起细看。随后跟进来的安子辰见状,找来个袋子,从她手里夺过药,装进去,随便塞入抽屉。

“你的胃……,还在疼?”含笑的关心一览无遗。

“好了。”安子辰轻松带过,见含笑脸上连“信任”两字的影子都找不到,又讪讪解释,“节前应酬太多,喝了些酒……。”

他没再说下去,含笑也明白。她静默片刻,将药袋从抽屉里拿出来,递给安子辰:“哪些是现在在吃着的?”

她的话音里有不容人拒绝的强硬。

安子辰挑捡出几种,含笑接过去重新放在柜面上。

“今晚上哪也别去了,就在家里吃吧,我买了牛肉,煮个萝卜汤,你还想吃点什么?”

“什么都好,只要没山药。”他答得很干脆。

含笑“扑哧”笑开,“你很怕吃山药吗?”

安子辰没有回答。母亲在世时体虚肺喘,嫌医院开的药太贵,总是要他买很便宜的山药回来当药吃,家里常年飘着的山药味,是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触及的记忆。

转下楼,安子辰正背着身窝在沙发里打电话,貌似在推应酬。含笑听他低声说什么“胭脂虎”、什么“等你小子结了婚就知道了”,料得不是什么好话,便直直往厨房走去。经过嵌有落地镜的玄关时,忍不住对镜呲了呲牙:胭脂虎?敢说我是老虎,哼!

“安子辰,你电话打完没有?打完了就快点来帮我干活。”含笑故意高声唤。第一次很流畅地连名带姓喊出他的名字,自己都忍不住惊讶得吃吃笑。

正与对方纠缠得头疼的安子辰听见,傻得一时张大了嘴合不拢,呆滞片刻,冲电话里说:“听见了吧,老虎已经开始在磨牙了,你要是硬拖我去,只怕明天就可以来帮我收尸的啦。”

掛了电话安子辰站到厨房门口,含笑刚把萝卜切好,她从卤汁锅里夹出个鸡肫,咬了半边尝味,许是太烫的缘故,嘴里哦哦地换着气,却还是嚼得有滋有味。

“我也尝尝。”安子辰走上前,微张开嘴。

含笑没多想,无意识地就把剩下的半边鸡肫送入他口中,安子辰慢慢咀嚼良久,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还行,稍有点咸,我给加瓢水。”

他还真的接了半瓢水准备加进去。含笑就着手里的筷子敲在他头上:“加你个头啊,我压根就还没放盐。”

安子辰鼠窜出厨房。

端起饭碗的时候安子辰的表情有些呆滞,含笑歪头,半开玩笑地问他是不是很长时间没吃到米饭了,安子辰一如既往用缄默武装起自己,埋头只顾刨扒白饭。

含笑不安,夹了块白萝卜入他的碗,柔声说句:“多吃点菜。”

安子辰缓缓抬眼看向含笑,记忆中这般的温情只停留在儿时母亲身体尚还算好的时候,后来,母亲生病,逐渐转重,照顾与被照顾的角色悄然改变,再后来,母亲去世,他和父亲再是相依为命,也体味不到女性那种特有的细腻和温柔。多少年了,以为自己强悍得可以说不需要,以为优沃的物质条件下完全可以摒弃白米饭、白萝卜的单调滋味,没想到,星移斗转,一个大圈兜回来,他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读到了内心深处最深刻的怀念。

“我吃好了,你慢用。”龙卷风般刨完那碗白饭和白萝卜,安子辰仓惶逃进书房。

没隔多久,含笑敲门,递上碗黄黄嫩嫩的蒸鸡蛋羹,和胃药。

“先吃鸡蛋羹,再吃药。”转身没走两步,她又回头,“碗筷我已经洗了,你随时可以出来了。”

故意说得他就象是为了逃避劳动般,安子辰苦笑。

吃饱之后的安子辰找含笑商量父亲回来期间的“合作”事宜,寻至卧室,见含笑在收整衣物,而床上,已经双枕双被,俨然一体。

安心如约而至的刹那,安子辰有种虚脱般的放松,他斜倚着房门,不说话,也不进去。含笑感应到他的存在,神情逐渐变得不自在,本想他主动说几句调节气氛的话,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强捺着把衣服全部放进衣柜后,含笑赌气说:“今晚你睡客房。”

“好。”

“明天开始你睡地板。”

“好。”

……还可以提些什么能够挽回颜面的要求?含笑绞尽脑汁地想,见安子辰隐隐漫笑,心里更是着恼。

“含笑。”

准备涮我啦?含笑怒视他。

“谢谢,”后一个谢字的尾音拉得很长,仿佛不忍割舍,在含笑不及反应之际,他深邃的眸光定定直视过来。“谢谢。”又说了一遍,以从未有过的温恬。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圣诞快乐呵!

嗯,旧话重提:俺的动力呢?动力呢?动力呢?




春节(一)

年三十早上,和安子辰在监狱门口终于等到安爸爸出来的时候,含笑的心反倒比见面之前更沉重。每次来探监时感觉不多,现在,置身自由的广阔天空下,安爸爸显得是那么的赢弱、瘦小,双手交互抱着一小包日用物,一种经过高强度管制后的张惶习惯性地从不停转动的眼珠中流露,相比较其他几个雀跃着奔出的年轻犯人,他走得很慢很慢。

他的儿子,站在含笑身边,又高又帅。

人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反之也是。四年前的安爸爸,虽然只是个普通公务员,至少,身体硬朗,形容有神,眼底眉梢都还留有年轻时的隽逸,而现在……。含笑心里隐隐难过,她的父亲正在澳洲享受阳光、沙滩,而另一位父亲,却在代他受罚。

“爸!”含笑迎上去,抱住他,合眼,睁开,一圈湿红。就在这一刻,她告诉自己,这一生,不管她和安子辰是夫妻也罢、陌路也罢、仇人也罢,怀里瑟瑟发抖的老人既然替下了应属于自己亲生父亲的苦,那他,就是自己的父亲。

她的动作令到身后的安子辰僵硬地别过头,深吸一口气,生生压下眼眸中与含笑同样的湿红。

“别,脏。”安爸爸想躲闪。

含笑更大力地抱紧他,伏在肩头上,猛吸口气:她要把又一位亲人的味道,长存不忘。

安子辰抑制不住眼中的湿红滴落在荒凉土地上。他大咳两声遮掩过去,迎上前说:“走吧走吧,回家洗个澡就不脏了。”

男人的情感,似乎更粗犷也更喜欢隐藏。安子辰没有象含笑那样,对父亲表露出多少亲昵的动作,只是一直注视着她紧挽着父亲的手臂,直至到家。

“爸,水给您放好了,先洗个澡吧。”
“爸,您喝什么茶,普洱还是龙井,我给您泡。”
“爸,换下的衣服我都拿去洗了,您先穿安子辰的好不好?回头出门咱们再买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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