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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憾的是,胡博士举的例子“硬伤”不小。事实上,日本同属麻疯疫区,并非如他所说的是一片净土。差不多在民国肇造的同时,就传入日本,并很快风靡全岛。加之日本人做事认真,具有求道精神,柔道、花道以外,俨然还有道。1929年,著名作家菊池宽倡立“日本联盟”,成为后来“日本职业联盟”、“一零一竞技联盟”等各类组织的滥觞。专业“雀手”都由协会授予段位证书,经常组织比赛,切磋技艺。参赛者礼服危坐,一丝不苟,同中华上国的男女杂坐,谈笑挥牌,大异其趣。日本业余界的形势更是一片大好不是小好,挂着“东风战”、“东南战”招牌的馆随处可见,玩家络绎不绝。时至今日,拜高科技所赐,各类电玩、软件,很多都由日本人开发,突破时空,不必慎独,则是胡博士身前万难预料的了。
而在坐言起行方面,胡博士更应该觉得惭愧。据梁实秋独家披露,胡博士就不是一个能“正己”的人:
“有一年在上海,饭后和潘光旦、罗隆基、饶子离和我,走到一品香开房间打牌。硬木桌上打牌,滑溜溜的,震天价响,有人认为痛快。我照例作壁上观。言明只打八圈。打到最后一圈已近尾声,局势十分紧张。胡先生坐庄,潘光旦坐对面,三副落地,吊单,显然是一副满贯的大牌。‘扣他的牌,打荒算了。’胡先生摸到一张白板,地上已有两张白板。‘难道他会吊孤张?’胡先生口中念念有词,犹豫不决。左右皆曰:‘生张不可打,否则和下来要包!’胡适先生自己的牌也是一把满贯的大牌,且早已听张,如果扣下这张白板,势必拆牌应付,于心不甘。犹豫了好一阵子,‘冒一下险,试试看。’拍的一声把白板打了出去!‘自古成功在尝试’,这一回却是‘尝试成功自古无’了。潘光旦嘿嘿一笑,翻出底牌,吊的正是白板。胡先生包了。身上现钱不够,开了一张支票,三十几元。那时候这不算是小数目。胡先生技艺不精,没得怨。”
梁实秋的“孤证”以外,新月社诸人怀旧文章,屡屡可见博士“参赌”的史料,只是没有雅舍这篇记叙生动,引用价值不大而已。
《后汉书》里有个著名故事:(陈)蕃年十五,尝闲处一室,而庭宇芜秽。父友同郡薛勤来候之,谓蕃曰:“孺子何不洒埽以待宾客?”蕃曰:“大丈夫处世,当除天下,安事一室乎!”也曾立志“埽除天下”的胡博士,专以律人,不遑正己,我们对此应当深抱“理解之同情”与乎“同情之理解”。而不屑于“事一室”的主要原因,则还因为“一室”之内,有一个资深爱好者,胡博士是不能也不敢“埽除”之的,那就是胡夫人江冬秀女士。作为“兼修惧内史”的PTT(怕太太)俱乐部会员,纵使一万个不耐烦家中的声,谅他也不敢形之于色。而胡太太作方城之戏,在那个非常时期,还不仅仅是一项娱乐活动。据唐德刚记叙,胡适在美国的寓公生涯,凄凉惨淡,甚至日常家用,也靠胡太太辛苦雀战的成果赖以补贴。李敖写给他的七十寿诗,就有这么一首,隐讽其事:“人生七十古来稀,旧梦应该梦老妻。卫生随处打,纽约却闹三缺一。”如有神,而能不怪罪胡适早年的不恭敬,反而在艰苦时期帮助他度过窘困,其高风亮节,恰如耶稣,所谓“爱你的敌人”也。
胡适同时的鲁迅,曾比较读书与打牌:“嗜好读书,犹如爱打牌一样,天天打,夜夜打,连续的打,有时被捕房捉去了,放出来之后还是打。诸君要知道真打牌的人目的并不在赢钱,而在有趣。”近乎人情之微,不似胡适那么呆板。而梁启超的名言:“只有读书可以忘记打牌,只有打牌可以忘记读书。”则更加透彻、十分辩证的勾画出二者的关系,并预先为传入美国之后大受知识界青睐下了注脚。据考,传入美国,当归功于安徽休宁人戈昆化(1838-1882)。而美国实为外传的第一国。戈先生任教哈佛,授业解惑之余,兼传之道,使之很快在智识阶层流行,并流衍全美。到梁实秋留学美国的时候,就发生了如下趣事:
“这时候在美国盛行,很多美国人家里都备有一副,虽然附有说明书,一般人还是不易得其门而入。我们有一位同学在纽约居然以教人打牌为副业,电话召之即去,收入颇丰,每小时一元。但是为大家所不齿,认为他不务正业,贻羞士林。科罗拉多大学有两位教授,姊妹俩,老处女,请我和闻一多到她们家里晚餐,饭后摆出了,作为馀兴。在这一方面我和一多都是属于“四窍已通其三”的人物――一窍不通,当时大窘。两位教授不能了解中国人竟不会打?当晚四个人临时参看说明书,随看随打,谁也没能规规矩矩的和下一把牌,窝窝囊囊的把一晚消磨掉了。以后再也没有成局。“
知道在美国靠教太极拳、行中医、做中餐谋生的中国人很多,老师,确为首次听闻,匪夷所思。
或曰,牌里的“中”和“发”,取义于《中庸》“发而皆中节”;百多年间,就这样“发而中节”,无论富贵贫贱贤愚,陪伴着中国人以及很多外国人一起度过无聊的时日。在可预见的将来,也当因之发生更多的逸闻趣事,供好事如我者搜遗补缺,权作谈资。只是希望再不要有人将军国大事归罪于它,而小赌养家的新闻也越少越好。
清史管窥
八旗之变
八旗是什么?八旗是一种制度。
既是制度,那么,是什么样的制度呢?或曰,八旗是军事制度。或曰,八旗是贵族制度。或曰,八旗是户籍制度。或曰,八旗是“部族主义”的统治制度。孟森说,这些都是似是而非的意见,“八旗者,太祖所定之国体也”。
八旗初始,源于牛录额真。在满语里,牛录是箭,额真是主;牛录额真就是箭主。箭主是什么意思呢?原来,满洲古制:凡出兵、狩猎,十人为一队,每队设一头目,这个头目就叫牛录额真;後来汉译则称佐领。随着满洲实力的逐渐强大,每牛录的人数也由十人增至三百人,而牛录额真也就成为官名;此系明代万历二十九年之事,定制者即是奴尔哈赤,後来的清太祖。又过了十四年,队伍已经扩大到四百牛录,为便于管理和指挥,努尔哈赤遂设立八旗制:五牛录立一扎拦额真,五扎拦立一固山额真;包括努尔哈赤在内,一国共设八个固山额真。固山,满语“旗”的意思;八固山,即八旗,固山额真,则是旗主。各旗以色别之,分别为正黄、正白、正红、正蓝、镶黄、镶白、镶红、镶蓝八色。
自此,满洲人才可被称为旗人。因为,所有满洲人都被纳入八旗,各归己身所属的旗主管辖。在旗之人与旗主之间,有君臣之分;旗主与旗主之间,则身份平等。然为协调八旗之内务外交,八位旗长须共同推举一人为首长;若此人不称职,或有事令各旗不满意,则可弹劾之,另易新首长。以此之故,孟森才称八旗为“太祖所定之国体”,并形象地比喻为“联邦制”。联邦制的特点,可概括为对外一致而内部各有特色。八旗初期,便具有这种特点:各旗分治旗务,同时,民主推选首领,共同合作,相互制衡。
但是,当时努尔哈赤制定这套制度,并未想到要用成文“宪法”的方式加以确定,不过是在口头上和各位旗主进行了约定,一旦出现一位有实力、有野心、有手段的旗主,这种“口定宪法”的约束力就不太可靠了。当然,真碰上雄猜英果不世出的伟人,就算有白纸黑字的成文宪章,也不过是擦屁股纸一张而已。努尔哈赤的儿子皇太极,即清太宗,便是这么一号人物。他于天聪十年改国号为大清(以前国号为金,或大金,亦称後金),做了“宽温仁圣皇帝”,年号崇德;而在此之前,他即已一步步将八旗共和的国体改造成君主专政的国体。至于他如何改造制度,因与本书主旨关系不大,仅略述幾句,以“四三二一”概括之:努尔哈赤在世时,皇太极便以战功着称;努尔哈赤卒,皇太极便挟威独领正黄、镶黄两旗,破坏了一人一旗的老规矩。尔後,他将旗主划分成大、小两档,自己与其它三旗主称大贝勒,召开旗务会议时,四人“并坐而治”,渐渐将话语权集中起来。不久,以战败失地及其它罪名废掉一个大贝勒,于是,四人帮变作三人行。一年後,三人中掌管正蓝旗的大贝勒去世,其弟接掌,不多久,其弟亦死;突有旗下之人追诉两兄弟的“罪恶”,皇太极正好做个顺水人情,将正蓝旗收归麾下(双黄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