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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其实那时候,他不过是个火车副司机,在铁道线上跑来跑去,下班就往死里睡觉,接着又跑车。
高原上的大风刮走了许多事,却刮不走我爸眼神里最深远的那种忧伤。
他时常反省过去,依旧破解不了当年使全家遭秧的疑团。每到夜晚,他会把房门反复检查几次,看关好了没有。好像只要关好了家门,就能阻挡外面的灾祸。即便在白天,家里人只要一说起过去,他也会马上把门关死,还急着叫大家说话小声点,生怕被外面的人听见,好像我们说的事全都见不得人。 他不时提起那个死去的户籍民警,还有雷巴、老歪、老保守,说着说着会望着空中出神,好像能看见那些人走远的背影。
二哥说,还是少提那些倒霉事,多想想高兴事吧。
我爸说,你懂个屁!
两人又开始斗嘴。
不知从何时起,我爸怎么看都看不上二哥,而二哥看我爸更是不顺眼。两人在家一见面,说不上几句就戗呛,以至于动起手来。有一阵,我爸举着种地用的锄头,要不就是一把铲子,满院子追二哥。再后来,二哥也抡着一根扁担跟我爸对打。究竟为什么会闹成这种样子,家里人从没闹清楚过。
我无意中发现,我爸一直爱听大哥早年装的那个小收音机。每当那时候,他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一个几平方的小屋子里,关上窗户拉上窗帘,鬼鬼祟祟的。一个星期六的晚上,他躲在屋里忘了插门,我突然闯进去,吓得他从椅子上一下弹起来,险些撞到屋顶天花板上,落地后差点揍我一顿。
你这是干什么?啊?你小子可吓坏我啦!他喊道。
你在收听外国台,对不对?我说。
你知道?你说收的是哪个国家的?他一副不屑的样子。
英国、俄国、法国、日本、德国、美国、意大利、奥地利。我说。
好小子,整好是八国联军!他叫道。见我撒腿想跑,他一把揪住我又说,老二气我,你小子也敢跟我作对!
爸,其实我也想跟你一起偷听敌台。我说。
他用手一把捂住我的嘴,压低声音说,胡说,我在听京戏!
你骗人。京戏是中国的,外国台说的都是反动话,我也想听听反动话。我说。
我挣开我爸的手,他又一把堵住我的嘴说,浑蛋!人家外国台每天要播一点京戏,我听的是京戏,不信你听听!
果然,在那个闷热难当的夜里,我和我爸守着破旧不堪的小收音机,一边不停拍打咬腿的蚊子,擦着满头的大汗,一边听到美国电台播放的现代京剧《奇袭白虎团》选场。尤其是扬排长唱的那句高腔打败美国野心狼,我听得清清楚楚。又听到英国电台播送的现代京剧《杜鹃山》、日本电台播的现代京剧《红灯记》。听完后我说:
爸,外国台怎么帮咱们中国说话,尽播反对他们自己国家的京剧呢?
这下你明白了吧,一点也不反动嘛,是不是?
是啊,可听这么久了,咋一句反动话也不讲呢?
外国说反动话,说的是外文,咱们就是听见了也听不懂。
说着,我爸叭地一声拍死一只叮在自己鼻尖上的花蚊子。然后,为了证明听不懂,又调出刚才收的那几个台。收音机里说的全是叽哩瓜啦,确实没法听懂是不是反动话。但有一个台突然说了几句中国普通话,我爸一下关了收音机。那个台说:这里是新疆人民广播电台,现在全文用普通话重播人民日报社论,题目是《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我抹了把腮帮上的汗说:
原来听了半天不是敌台呀,爸?
这有啥奇怪的,没准咱们刚才还听了西藏台、内蒙古台和凉山台呢。
我爸边说也边擦汗,然后告诉我,新疆台说维吾尔语,西藏台说藏语,凉山台说彝语,听起来都像外国话。你还想听吗?
我不想听。也不敢肯定在收听电台这件事上,我爸是不是糊弄了我。但那次以后,他再收听电台节目时,不关门了,我就钻空子跟他一起听,他反而听着听着就打瞌睡。
新建不久的铁路子弟校老师少,经过调整要取消初二,我上完了初一,听说得重读小学五年级。对此,家里人很高兴,吃晚饭时,我爸乐得差点被噎住。
你看看你写的那些字,尽是错别字,还真不如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好好重新学学。我爸数落我说。
可不是,能在学校多学几年多好,要在解放前哪儿有条件念那么多书呀。我妈也说。
我扒拉着饭粒没吱声。
然而,铁路子弟校不是吃素的。再开学的时候,我从初一直接上了初三,校花从初二直接上了高一。孔本来比我低一年级,他一高兴就干脆上了高一,跟校花一个班。他跟我说,管他呢,初一跟高一都差不多。
应该说,孔的话是对的,学校一直都没上什么课,一年当中,我至少有半年在学校宣传队里瞎混。宣传队队长是个高二男生,既是红卫兵团团长,又管学校广播站,在广播室里还有张床。一次排练完已经天黑,他叫我到广播室跟他住一晚。夜里,我俩睡一个被窝,他从后面抱着我,掏出我的鸡鸡,把它摸大,又翻开包皮把它弄硬。他一边弄一边跟我谈理想,谈世界革命,谈得相当好,一直谈到我睡着。后来我想,要是我也摸他的鸡鸡,说不定也能谈得很好。
我叫孔也到宣传队里来。他听了一番介绍,有点动心,但又自感力不从心。我说小校花也在宣传队,看在老相识的份上可以教他帮他,他一听马上改口不干了。我觉得他缺乏一点理想,搞不懂他为啥一没事就去篮球场上瞎蹦,又告诉他宣传队队长与广播室摸鸡鸡谈理想的事,不想他听了马上叫道,你咋不早说呢?
不久,孔如愿以偿,进了宣传队,也真去了广播室,可能跟队长谈了几次理想。但没多久,队长扬言要是孔再踏进广播室半步,就非要宰了他,孔顿时觉得宣传队太没劲了。但他即然进了宣传队,又担任了节目角色,要想出去已不那么容易。从他吞吞吐吐的三言两语里,我听出那个队长跟他摸鸡鸡谈理想时,既摸不过他也谈不赢他,还差点被他强奸。
第十一章 夜走地陷湖钓鱼
第十一章 夜走地陷湖钓鱼
五月雨季来临,我坐在家里二楼的窗前,望着四面青山之中雾茫茫一片细雨,呼吸清新空气,地里种的西红柿、韭菜、辣椒和扁豆,都在不断长出嫩叶,变得格外鲜绿。蚯蚓正在吐出一圈一圈的污泥,远方的河塘湖汊正在涨水,一年之中最好的钓鱼时节已经到来。
星期天凌晨四点,一个充满期待的时辰,家人都在梦中,我已做好一切准备,坐在窗前注视着窗外茫茫黑夜。遇上我爸休班同去钓鱼的话,这时候就会大手大脚乒乒乓乓把全家人都闹醒。当院墙外远处出现晃动的手电筒光,楼下一传来老古的几下口哨声,我立即带上鱼具,背上装着干粮和水的挎包,猫一样轻手轻脚出门,然后跟着老古一起奔出大院,加入到从开阔地匆匆赶来,路过家门口的钓鱼队伍。
那些人是老古铁路上的钓友,个个都是老鱼鬼,人人带着匕首,有的还带着老长的家传日本马刀。为节省体力,大家闷声不响地赶路,只能听见一行人的脚步声和衣服的磨擦声以及军用水壶里水的晃荡声,让人不由感到自己既神秘又陌生。走不多久,全身开始发热,刚出门时的午夜寒意忽然间荡然无存。深沟路坑凹不平,身边溪流淙淙,再回头一望,我们家大院里的那盏路灯已远在山边,隐约难辨。坡路渐渐陡起来,上完一个大坡才又平缓了一些。前面路边有一个水库,好像没蓄水,渺无人烟的山沟里好像也没必要蓄水。其实,水库里到底有没有水,甚至何年代有了这个水库,从来就没人注意过。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地陷湖。
过了缓坡,渐渐走上密林小路。再行一段,山沟里一户农家放养的几条家狼,猛然间在黑暗中狂嚎起来。我们全都打亮手电筒,防止狼们扑过来。狼声远了以后,山间小路被蒿草和树枝遮挡,磕磕绊绊越发难行。有人开始大声说话,高声唱歌壮胆。不久,前面的人停下来,路在前面分了岔,分成两条,一条往左,绕过泸山山脉垭口,下山再走一段公路可到达地陷湖。另一条往右,往上直接爬上泸山顶,下山便到地陷湖边上。
大家决定走山垭口。
走上羊肠小路,一边的高山密林幽寂,另一边的深涧水流有声,猫头鹰不时站在路边树枝上,瞪着金光闪闪的两只圆眼,发出凄惨的惊叫,接着扑棱棱飞跑。清朗的月光里,有三五匹眼睛闪烁绿光的土狼蹲在前面路上,直到走近才起身闪进密林,不一会又跟在队伍后面,不靠近也不掉队,一直跟着走,好像要跟我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