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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何小原,已然面目全非,熟人也不易认出他来。他人地两生,糊糊涂涂又走进徐家桥镇,看到区署那块衙门牌,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忿恨和羞愧催动他无力地双脚,跑入另一条街,倚着一面高墙坐下,伤心地哭起来,“参加爱国学生运动,一心求进步,竟会遇上这般折磨!”他越想越伤心。然而,恨,又在压倒一功,他恨日寇,也恨中国军人不争气,百万大军挡不住20万日军,战线已迫近武汉了。他也恨土匪,安徽的土匪全该杀……
那次他们三人由汪波派人护送,走了两天,到了江边,突遭日军袭击,他和大家失散了。他找不到同伴,一个人又过不了江,却让土匪抓住了,被吊打多次,后来在匪吃匪的混战中逃出,就成了这副光景。当乞儿,他不会,忍着饿向北走,还去找新四军。在淮南铁路西侧,他碰上了新四军部队,他跑去要求见高敬亭,又遇到了杨成。杨成当然认不出他,喝道:“哪来的叫化子?滚!要不,把你当汉奸办!”何小原委屈得大哭一场,向西乞讨而来,算算日子,今天是他乞儿生活第13天。
他哭一阵,又在双手抱头苦思着怎么办,冷不防背上挨了一藤条,一下手很重,疼得他一身汗,他一抬脸,打他的人正是本地区长,那山羊胡子小老爷。对方完全认不出他了,骂道:“讨饭化子要死到荒野去,滚!”骂罢便走了。何小原又增加新一恨,这种封建余孽地头蛇,必须扫除得一干二净!
西街进来100来个广西兵,何小原闭目养神,不愿同这伙丘八老乡罗嗦。不一会有个兵扛只梯子来靠在墙上,他要上去贴布告,嫌何小原妨碍他,叱骂道:
“乞儿!丢耐妈的过远些,老子要上墙垛喂!”
何小原也操起广西话斥责丘八:“你怎么骂人!哪一部分的?一点教养也冇!”
那广西兵倒高兴了:“广西人!”他跑走了,一会儿领来一个中尉,用桂音官话问:
“老乡!你一个广西青年怎么流落到这里的?现在广西人吃香,你该谋差去,识字么?”
“比你识的字多。”何小原身体虚弱,不想讲话。
“尊姓大名?”
“何小原,大学肄业的讨饭佬。”
中尉走了。不到两分钟,何小原听到一个熟人声音:
“十一郎!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了?啊,啊,怎么搞的,丢那妈!”
何小原一抬脸,天呐!面前站着一个挺精神的校官,正是他王家店结义的老四,李支队第2营营长莫德成。何小原站起来:“四哥!”腿一软又跌倒了。
莫德成把他拉起来:“怎么回事?兄弟!”
何小原声泪俱下:“一言难尽啦!”
“莫急,兄弟,有我就有你。”莫德成拉着他走。
这位莫老四倒也讲义气,他给落魄的何小原置办了服装和零用杂物,又带他去理发、洗澡。何小原经过洗漱梳理,衣帽一新,人也神气起来了,但他穿的又是一身军官服。他俩走进大饭庄,择一雅座,莫德成叫了一桌丰富的酒菜,两人对酌叙话。本来何小原不肯讲那些晦气事,莫德成偏是个爱唠叨的脾气,寻根刨底,把何小原这段经历全问明白了才肯罢休。何小原对这位莫四哥印象不坏,除了郭渭川名片秘密,别的全说了。莫德成问罢,说道:
“丁家镇突围,我三次返回去接应天保都冇成功,敌人兵力太大。后来,我只剩十几个人,只好逃,说话人家不懂,越跑越远,跑到杨州西边去了。我们休息一阵,打听不到李支队残部消息,就自己拉队伍,拉起来500人,冇骨干,不能打硬仗,只好流动抗战。我是广西军官,又是李支队的营长,我的兵绝不扰民,同老乡关系不坏。”
“韩德勤在经营苏北,没找你呀?”
“王八蛋的江苏帮!刮民不抗日,找我也不睬他。今年老历年后我到运河东去看看,那边大小实力派统接受了韩家番号,可是乱还是乱,抢还是抢,丢那妈!”
何小原太饥了,只顾吃,不多喝,莫德成自斟自饮,一面讲他的见闻。他的见和闻大多是韩方的事,韩德勤收编队伍不少,又分成许多派系小集团,搞得乌烟瘴气一团糟。莫德成是最近才查明桂系在皖地落户,他把队伍放在仪征县乡下隐蔽,他到立煌(金寨)讨骨干,从桂系48军要来一批人,现在又向回走了。
“这些兵统跟你去仪征?”何小原问。
“有一部分人是沿途恢复政治(桂系政府)的。”莫德成刚端起酒杯又放下,“王八蛋江苏帮!他们趁桂军参加武汉会战,抢去了皖省津浦路东部分,我们当然要以牙还牙。丢那妈!我们第一步目标是运河线,第二步是黄海边。”
“江苏省主席姓韩呀!”
“卵!如今谁枪杆子硬谁上台,我们也准备了一个江苏省政府,时候一到就开张。”
“四哥,你变了,民族大义呢?”
“莫太书生气,十一郎,我冇变,时局逼得你非这么干不可。我们李支队抗日有大功,就是太天真,让人家弄垮了。10年前桂系曾经占有半个中国,不晓得巩固地盘,犯了李闯王那种错误,让人家赶回广西。现在我们学乖了,抢地盘,只要地盘大了,打走日本仔以后,中国的领袖,啊,啊,丢那妈!”
“桂军在武汉打仗,哪有余力抢地盘?”
“我们可不那么傻!现在日寇迫近武汉郊区,嫡系部队先退,要他系部队顶敌人,冇人听陈诚那一套,各干各的。桂军主力早退出来了,11集团军去了鄂北,21集团军在大别山休整,待时东进。第四兵团名义撤销,李品仙秘密住立煌,部署反韩。廖磊太胖,血压高,公开出面应付场面上事,操实权的是李二老板。”
何小原吃到半饱不敢吃了,怕撑坏了空胃。他又陪莫行成喝一杯酒,问道:“你是同李品仙弄翻了才离开桂军的,这次去立煌,他没寻你麻烦?”
莫德成也喝好了,一面吃饭一面反问:“钢七军171师513旅1026团团长李本一你可认识?”
何小原说:“认识,没深交,他读中学时候是家父学生,同我只有一般交往。”
“桂军蛰居广西,李本一也冇卵大的官,现在可红得很哩。”莫德成边吃边说,“我同李本一有点交情,特意去找他的。他现在不当团长了,准备去全椒接手五区专员兼第10游击纵队司令,少将也当上了,我现在所做的,就是他抓的官差。在立煌,李本一死拉我去见李品仙。去了,李二老板特别客气,还设家宴招待我。什么缘故呢?我在江苏境内给他安下一棵暗棋,下一步大有用场哩。”
“你在本镇有何公干?”
“重建区署和区队。区长就是那个中尉,可我现在主意变了,他性情粗鲁,做区长不合适,叫他到县保安队去。谁去区长?就是你这个冇死掉的十一郎。”
何小原一听就急了:“不可以的,四哥!我已经报名参加新四军,怎能干桂系区长?”
莫得成道:“新四军在反人、枪、款主义,你一时也进不去,在这里干也一样,横直你也不是共产党员,再说了你受了徐家欺侮,也该报复一下。”
“报复一下……”何小原低头苦思,等莫德成吃完饭才说,“陈毅找我,你得保证我去。”
莫德成拍拍胸膛:“保证,王八蛋说话才不算数!”
何小原脑袋晕了,这突然来的变化,使他失去了深思熟虑能力,只有这一阵乞讨生活魔影一样压在他心头,不等他再多想,莫德成拖起他朝区署走,一面低声问:
“你那位女友你还要不要?不能白受她一场气。”
何小原道:“泼水难收,我是不要她了。”
“相貌怎么样?”
“当然过得去,不然,我怎会恋她?”
“品行呢?”
“四哥,我同她吵翻了,本是双方责任,主要责任还在我这边,不能用我的情绪去评论人家长短。”
“这样说你同她丝还未断,要是我娶了她,你可喝醋,可说我挖你墙脚?”
“那是你同她的事,与我无关。”
说着已经来到区署,那位山羊胡子土豪区长,率阁署员丁30余人迎在门外。这位小老爷刚看到布告,一位桂军少校团附做了本地县长,便已惴惴不安,及至看到何小原以新主人姿态出现在面前,简直心惊肉跳了。他慌忙打招呼,何小原又装作不认识他,带理不理的走过去了。
大家相跟着走进区署前大院,那些广西兵一个个机警眉竖眼的都很凶,搞得气氛挺紧张。莫德成拉长声音念官文:
“本人受上峰委托,宣布何小原先生为本地区长!”
那位山羊胡子小老爷黑长脸拉得更长了:“啊啊,长官,令发突然,鄙人来不及准备办交代。”
何小原冷笑一声:“你准备得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