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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于队前,这一举似在向故乡人宣告,她不再是小姐,而是战士。
广场上人声鼎沸,人们争着拥过去欢迎马队。许多人激动得热泪盈眶,中国也有这样的强兵,抗战有办法了。
“嫂嫂还没看到新姑爷哩!”刘颖开大嗓门嚷。
“让开路!”皓翁老人用拐杖拨拉挡路人,“苏家新婿上门,要让我这老族长先过过眼呐!”
“天保君!!”许多知识青年涌来,“我们都愿意参加抗战,你同祝娟小姐就领上我们干吧!”
“谢谢父老们!”天保在马上举手敬礼。
苏恒昌只觉得眼花缭乱,广场上众口一词,上下夹攻,这门亲就由不得他认可不认可了。他在燕婶和儿子、儿媳面前讲这门亲事是耍了滑头的,当时他说:“只要门阀过得去,人品过得去,学业过得去,族人皆曰善就是”。这完全是敷衍之词,他是绝对不能容忍男女自由恋爱的,就是女儿自选个新科
状元,他也不会允亲。而现在,这广场上,上千的人乱挤一气,骑兵们也都下了马。人们都吵吵些什么,分辨不清,只有“新姑爷”三个字刀般的刺痛着他。他正在心烦意乱,燕婶走过来了:
“方才几个青年人商量了,今天是欢迎国军正规部队,只谈公,不谈私,你是主人,过去迎客吧。”
苏恒昌这才放下心来,随燕婶向关少校走去。
土广场上人欢马叫,苏家圩从未如此热闹过。
一路硝烟第四章 姐妹情
第四章 姐妹情(1)
当天晚上,苏家那宽敞中厅里,摆开12桌酒席,宾朋满座,谈笑甚欢。正中的一桌是首席桌,桌面圆而阔,坐12人,余皆方桌,各坐八人。首席桌一圈的12人中,有苏恒昌父子,燕婶和皓翁老人,七位绅佬,再就是被隆重迎来的关天保少校。在这桌上天保最年轻,也是全厅瞩目的中心,他已罩上一领酱色中式夹袍,代替军大衣,一头浓发似墨似漆,面色如粉如玉,温文尔雅,举止大方,与马上的关少校,又是一番风貌。在宾客中,男青年也有二三十位,无不来自富家,也都是有相当文化知识的公子哥儿们。然而,此刻儿,“公子”们在天保面前,总觉得自家仪容低下,虽然并不完全这样。这位“天保君”不仅仪容出众,且是抗日英雄,这些平素傲不知礼的少爷小姐们,无不以能与天保交谈几句为荣。这样,祝娟便成了当然引见人,酒席尚未开始,天保已由“中心”变成了明星。然而,“明星”却很有礼貌,总是起立与来谈者接话,保持适度礼仪,话不多,但合乎身份,来谈者无不欣欣然了。
待到酒过三旬,菜上五味之后,苏恒昌才起身祝酒。他的祝酒辞却别致:“……祝娟之安然归来,关君天保之力也。吾与关氏素无瓜葛,关君所为者,义也。本员为官半世,最重信义,是以备席以谢义士也,此其一。二呢?荷蒙诸位旧同仁之不弃,公举老朽为总会长。恒昌自知才疏,又已荒于政务多年,尚望诸位同心戳力,顺应天命,尽人事而维持地方……”
他的话说得不伦不类,搞得满座愕然。开席之前,燕婶要刘颖给苏恒昌写了讲稿,叫他照念一下完事,燕婶知道苏恒昌朽气重,又特地把刘颖写的什么,当众说了,就是欢迎国军小马队,庆贺各县抗日自卫总会成立。所以只讲公,不讲私,因为天保与祝娟都是挂洋刀的军官,公私混读,礼序上不好安排。她讲这些,苏恒昌全听到了,竟然充然不闻,我行我素。
邻席的刘颖急得不停地用眼神示意苏祝周起来讲几句补救词,讵料苏祝周半合着眼,视若未见。他那反复无常的病态心理,早把刚结成的“兄妹联盟”,置诸脑后。
在座那些清朝遗老,有些人在北洋军阀时代还做过官,他们对时局还看不清,都是随大流探风向的。对主人的祝酒辞,他们也无心去琢磨那些字眼,仍照往日官场习惯,略微动动脑袋,点头不直,摇头不斜,一手抚鬚,一手把杯,口中唔唔有声;倘如是留老头辫子的,便让那辫子在脑后像一条倒吊的水蛇,无力地扭动几下。这一套动作便是旧时官僚们的应场小术,说是表示赞成也可,说是表示反对也可,说是什么都没表示亦无不可。
刘颖姑嫂都很不安,只盼燕婶设法来挽回这尴尬局面。燕婶想了想,站起来擎杯一晃又放下酒杯,就算是向各席虚敬了一杯江湖酒。然后用洪亮的淮上方音说道:
“各位爷们娘们孩子们!我是个粗人,不会讲话,说好说赖,大家包涵着点。我这表大伯在前清做过大官,死人话说惯了,还得我来注解注解。天保跟祝娟是一对小情人,又是挂洋刀的军官,是转战到此,不是谁送谁安然归来,就是天保送祝娟探家也是份内事,用不着谢,老丈人要谢女婿干啥?欢迎小马队跟成立各县抗日自卫总会,全是为了抗日,他不讲抗战,讲维持地方,替日本人维持地方么?颖子给她公公写的稿子上,还有择日为小女与关参谋长办订
婚宴,到时恭请列位光临,他也没说。人老了,又是做官的主儿,都这么个糊涂劲,大伙也包涵点吧,啊?!”
燕婶一番话,说得全厅哈哈笑,青年们相继拥来向天保与祝娟敬酒,祝他们早结良缘。苏恒昌有些哭笑不得,这样闹下去,简直是四面围攻。他实在忍不了,哼哼几声,含怒地对燕婶说:
“我家儿女亲事,岂容这般草草!”
燕婶已然不悦:“你答应的那三个‘过得去’,还有两个‘善’,还算数不算数?”
苏恒昌瞪眼答:“算数!然,此事在我处尚未过得去,我也未曰善。”
“闹了半天你还是耍我的呀!”燕婶霍地站起来,“我高云燕走南闯北几十年,还没谁敢耍我。看在亲戚份上,劝你明白些个,别惹出我当年野性子来!”说着敝开大衣,露出驳壳枪,脸色好像要冒烟似的。
大厅里一下子哑然无声,空气沉闷。谁不知道这燕老太婆的厉害,触恼了她,真的能动家伙。
刘颖赶紧拉上祝娟,每人端一杯酒,站在大厅中央,向各席做总、敬个鞠躬礼。这是表示敬了满场,然后刘颖讲话:
“各位长辈!我们姑嫂二人代表晚辈们,感谢各位长辈赞助抗战事业,社稷存亡,方为大计。至于大妹亲事,没打算今天说,也没什么障碍,天保坐在这里,我是舅嫂身份,多夸则有嫌,我只是羡慕祝娟,这样好女婿落入苏家,真是阖族之光。我公公熟读古书,通达事理,刚才同表婶不过说几句笑话而已。在中国历史上因婚事而激成家变的何止万千,而且都出自名门望族。我们应当理会长辈们心意,欢欢喜喜吃酒,让长辈们开开心。”
她这番刚柔相间的话,说得绅佬们点头赞许,青年们喜笑颜开,大厅里又热闹起来。
苏恒昌先是害怕,后是恨天保,因道:“笑话也罢,真话也罢,关君既是新客,我当叩其才然后论礼序。”
“免了吧!”皓翁老人拦阻道。他是怕天保年轻,会被苏恒昌搬古董难住,“已经说过今天不谈私嘛,你要叩他什么才?他是客人,彼此都自爱些吧。”
“事临头,不自由。”天保微笑着站起业。他生于南京,长于西安,但他以为南京话太柔,西安话太硬,在军中他常爱用国语讲话。现在,他就用国语说话了,“诸位前辈,诸位朋友!我不曾想到,我们的事会引起这种所谓笑话,既是当事人,不得不说几句。我和祝娟小姐确有百年之约,不过我们都是战士,随时准备笑卧沙场,不打算成婚,就照旧俗论之,也可讲可不讲。梅伯母同刘颖嫂也是好心,话也挑开,我和祝娟只好郑重声明,这事要给家长一个考虑时间,一年,两年,都可以。在家长未明确认可以前,我和永老只是主客关系,我们希望家长能够顺应潮流,但不会强制家长一定要按我们意愿行事,我们可不是粗俗丘八,而是有教养的人。”
座上客无不赞许天保讲得好,像个有知识的青年,皓翁老人也高兴地说:“恒昌,女婿给你梯子了。”
苏恒昌一心要制服天保,作他否定婚亲依据,便越发地固执:“不知客之所学,不可与之坐语。”
天保也烦躁起来:“永老,你我经历不同,你要考我什么?翻古书我可能翻不过你,不过也未必就输,什么书都是人写的,你老能读,我也能读。我和祝娟的事,尽管你未认可,我仍把你当父辈尊敬,何必悖时而自践。”
青年们一起大声议论,为天保鸣不平,绅佬们也认为天保言辞恳切,都劝苏恒昌不必再演一场“考女婿”了。谁知苏恒昌是越劝越固执,官腔地对天保说:
“尔不通圣训,我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