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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倒在地上,终于开始哭泣:“我都知道了,妈妈,爸爸为什么不跟我说话,为什么总是躲着我,我都知道!”
“你在说什么,你爸爸他是因为你姐姐的事看见你会伤心才……”
“那天晚上,是爸爸推姐姐下楼的,我看见了。。。”
六 噩梦&;游
电话里一阵沉默。
苏母一直说服自己大女儿是不小心贪玩摔下去的,久了也就真的信了。当事实被再次提出来的时候,被自己的另一个女儿提出来的时候,苏母以为自己会崩溃。可是她没有,这么多年,时间比任何一样东西都更坚硬,它磨平了很多东西,让我们能够适应。更何况,死了的人已经死了,她还要守护活着的人。
女人的坚强,在于她们的伟大。
“你爸爸他不是故意的,他……”
苏如是哽咽着说:“我知道,我也开始了……”
那一年夏天好热,比现在还要热,苏如是只有六岁,身上还生了痱子,白天还好一些,晚上就变的好痒。而那天夜里,也许是整个夏天里最热的一天,妈妈为她和姐姐冲完澡扑了痱子粉,还没过多久就又是一身汗。
她和姐姐各有一张小床,床上铺了凉席。
不过在这样的炎热的夜里,就连凉席也是温热潮湿的。
小如是那天有点儿咳嗽,小孩子总是用生病来考验大人的爱。等这个暑假过完,姐姐就要上二年纪,她也该上学了,所以这两个月好漫长。她跟姐姐躺在床上唧唧喳喳的说话,没有几句,两个孩子就都睡了过去。
她的额头上有些痒,和背上的痱子一样,如是用手去抓,碰到了一只手。
这只手在摸她的头发,如是迷糊着醒来。
窗外有路灯,她看见爸爸半睁着眼睛,正弯着腰站在她的小床边上。
他似乎在说什么,不过苏如是听不清,然后他伸手想来抱她。在阴影里父亲的脸变的巨大,如是突然有些害怕。嗓子很痒,拼命忍也没忍住,她突然咳了一小声儿。爸爸的动作因之停止,他似乎有些茫然,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始动作。
往旁边的床移去,如是看见他将姐姐连着小毯子抱起来,走出房间。
爸爸抱她去做什么?
苏如是坐起来,赤脚跟着走出去。
好安静,客厅里的沙发电视都显得冰冷而巨大,她觉得自己看见的是另一个地点,而不是家。阳台门是开的,苏如是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看着爸爸抱着姐姐往那边走。
他走出去。
把手中的女儿放在阳台的水泥护拦上,半尺的宽度,五层楼。
然后,手里的毯子一掀。
毯子还留在阳台上,熟睡中惊醒的女儿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暂而惊恐的尖叫,这个声音除了她的妈妈谁也没能惊醒。她小小的脑袋撞在了楼前的地上,鲜血在深夜流淌。
苏如是吓呆了,而爸爸木然不知的转过身来。
他面对着她,依然是半睁着眼睛,但似乎穿透了她的身体望向另一个地方。
他向她走来。
苏如是一个激灵,跑回床上缩进被子里。
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知道那不是爸爸,他不是爸爸。
安静了好一会儿,门突然被推开,如是在黑暗里瑟瑟发抖。
“啊”一声短促的惊叹,她的被子被人掀开一角,苏如是闭紧眼睛一动都不敢动。直到进来的人又折出房子,随后她听见了妈妈的惨呼。她没有看到妈妈将父亲领了回去,也不知道自己正因为这样才捡了一条命。
她知道,姐姐死了。
如是听见妈妈对来的叔叔阿姨和警察说半夜小姑娘睡不着去阳台才会摔死的,她知道妈妈撒了谎,但她什么也不敢说。从那天开始家整个变了,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这就叫绝望。姐姐死了,爸爸几天几夜的不吃饭不睡觉,隐约在深夜听见妈妈压抑的哭泣,阴霾的气息笼罩着每个人。
巨大的悲痛,让他们忽略了小女儿的异常。
苏如是总是做噩梦,有时候看见姐姐拿着冰糕叫她,但走过去才发现冰糕上血糊糊的。有时候又觉得姐姐坐在床边看她,偶尔也想挤上来,因为她自己的床自从出事以后没几天就被移走了。
苏如是也怕爸爸,爸爸似乎更怕着她。
他几乎不敢看这个女儿,不再跟她说话,不在一起吃饭,他总是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几天的时间,那个让她坐在脖子上看烟火,抱着她做月亮车的父亲彻底不见了。他只木然的活着,灵魂似乎跟随着什么一同消失了。
妈妈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她的门上装了个插销,睡前可以用这个从里面把门锁上。
随着她长大,苏如是对生和死有了更明确的定义。
她也就更想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有时候想要问个清楚,可刚提起姐姐的名字妈妈的脸便有了凄苦的颜色,她也就不问了。至于爸爸,她更不忍心,才四十岁的他看起来更象一个垂暮老者。
无论怎样,她都不相信爸爸会做出这种事。
直到有一天,苏如是在学校里听见大家聊起关于梦游的话题,有个男生说曾经有个卖西瓜的人梦游的时候摸到老婆的脑袋,敲一敲以后觉得熟了就一刀劈下去;还有个同学说他妈妈的同事的二舅的老婆的妹妹每天夜里都起来煮饭,煮完吃完连碗都洗完,第二天早上开始骂家里出耗子老偷吃米。
如是突然有些明白,那天父亲的神情,还有偶尔几次她听见的客厅的声音。
回家以后的几个晚上她都坚持着只睡四五个小时,其它时间就用耳朵贴着自己小房间的门往外听,一无所获。她冒险打开插销走出去,客厅安静的连鬼都没有。走到父母的房间门口,轻轻推,门也从里面锁上了。
苏如是较上了劲,又等了几天,终于听见那边门打开的声音。
她心里一紧。
脚步声很轻,往厕所去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拨动插销赤脚出了房间。
厕所里传来妈妈闷闷的咳嗽声,吓了她一跳。父母的卧室门是半掩着的,她凑过去缓缓推门,有那么一瞬她好害怕爸爸会突然出现在门后,但没有。
她看见爸爸躺在床上。
一条绳子将他牢牢的和被子裹在一起,好几道,捆的严实。
看到这一幕苏如是惊呆了,他睡的很不安稳吧,任谁被这样捆绑住也不会舒服,但爸爸已经被心甘情愿的捆了几年了。
厕所里传出冲水的声音,她立刻跑回自己的房间。
七 我爱你
她确定,那天爸爸是梦游的。
苏如是查了许多书,上面说梦游在医学上又叫做“睡行症”。是一种睡眠和清醒的混合状态。梦游的人眼睛是半开或全睁着的,走路姿势和平时差不多,甚至还能进行一些复杂的活动。梦游的时候,他们的表情呆板,只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对外界的刺激基本上不作反应,很难被强行唤醒。第二天醒来,对晚上发生的事也茫然无知完全遗忘。
现在想想,那天爸爸的动作就象是,就象是在晒被子。每年家里的被子都是爸爸晒的,一定是梦游,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清醒时候的爸爸是绝对不可能伤害姐姐的。他不会伤害任何人。
她舒了一口气,但当看见书里说这个病有遗传因素的时候她再也轻松不起来。
从那天起,她再也没有睡的很沉过。
她研究了很多关于睡眠、精神、特异行为方面的书,定期去医院检查,按照书上说的保持良好的睡眠和卫生习惯,心理上也没什么问题,很健康。为了害怕压力这个梦游最大的引发因素,她甚至放弃考研等等一些机会。
但为什么,这种事情还会发生她身上!
“我会伤到他的!”她痛哭,为自己,为王孜。
苏母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为什么苦难永远不会过去?他们承受难道还不够吗?
想说几句话来安慰女儿,跟她说梦游也不是会无止境的每天发作的,跟她说绝大多数的情况下梦游的人都不会伤害到自己或他人,说让她去医院接受治疗吃点儿药,心里放松些就会好起来的……但她说不出口。
她刚嫁给他的时候很害怕,因为男人以前常常会梦游。
在晚上鬼一样的在家里游荡,多恐怖啊。
直到有一天晚上,那时候她刚怀了第一个孩子,半夜里觉得很热。睁开眼睛一看,男人闭上眼睛象个孩子一样半跪在地上,半身还靠着她。她当时真的好怕,又不敢出声吓醒他。男人的一双手抚摩着她好一会儿突然说:我爱你。
那是第一次他说出来,也是唯一的一次。
她就突然不怕了。
但她怎么能想到,那么爱自己和孩子的男人,竟然会在她已完全懈怠的情况下一手毁了这个家。
这种情况下,她用什么来安慰女儿。
直到苏如是发泄够了挂断电话,苏母看着旁边怯生生坐着的丈夫,还是忍住泪走进厨房。
我们都有最重要的东西要守护,即便再困难也要坚持,这就是真正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