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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无所谓。
山里没有更鼓,看不出时间,晋旭等得十分烦躁,只觉得过去了很久。
边玺云翻了个身,他过去把盖在徒弟身上的道袍整理搭好,起身见到老头在庭院里看他。月光落在长了一半脸绿毛的脸上显得十分诡异,老头嘿嘿道:“要是我没死,孙子的孙子的孙子也该有这么大了。”
卫正有点发憷:“你到底死了多久?”
“不记得啦,太久了。”老头看了眼脚边的坐垫,席地而坐,“你们这些道士,怎么又来了,上回来那个,死得还不够惨吗?”
他似乎不为吓唬人,反倒有种循循善诱的意味,卫正说:“上次来的是谁?很有名吗?”
“他最后也被人杀了。人和人,总要自相残杀。我们活着的时候,也是人。”老头说话有点混乱。
“你们住在地下。”乐问盘腿坐着,没什么表情。
“嘿嘿嘿,明天是好日子,我们将军娶媳妇。我不能在地面上待太久,得回去了。”老头浑浊的汪在老得松弛垂挂的眼眶里的一双眼珠转了转:“你们要小老儿的命,也无所谓,但老头儿有心愿未了,想看将军娶媳妇儿。”
“他是你什么人?儿子?”乐问问。
“不是什么人,是我们的将军。”老头儿转过脸,月亮已西斜。他拿起陶壶,走到殿内角落里,转动机关。
乐问与晋旭同时察觉到妖气,对视了一眼,那老头站在入口的坑洞处,回头冲他们道:“你们也来吗?世上大概没人记得我们这些人了。”他的语气带着说不出的遗憾,然后头也不回地跳进坑洞里。
乐问跟上,晋旭拽着边玺云,卫正进去后,汤圆不太情愿,但也只得跟上去。
似乎是个无底洞,一行人在黑暗里滑行了很久,卫正感觉到有人在摸自己的手,心头有点感动,低声道:“乐问?”
手立即被甩开了。
“抱歉,在找我徒弟。”晋旭冷冷的声音。
“……”
不知过去了多久,脚底尽头出现一束光,越近光越亮。
接近底部时,卫正迅速侧身让过边玺云,却被汤圆砸得脑袋都晕了。
地底强光差点亮瞎卫正的眼,他拍拍屁股跳出去,竟然同样有蓝天白云和太阳,卫正在心底里默默念了句“卧槽”。温度有点低,同山顶差不多。
那老头已不见了,到处都是人,大部分穿着身上穿着兵服。他们的面目大多青白,行动迟缓,手脚僵硬。但彼此还在交谈,甚至有的尸翘着嘴角在笑。
卫正看得有点发悚,一边搓胳膊一边把几人都拦在这个入口的角落里。
“我们这样出去不行。”卫正严肃道,眼光到处瞄,似在找什么。
“我也觉得不行。”晋旭探出半个头朝外看了看,没人发现他们,把头靠在墙上,晋旭吁了口气:“一出去就得被发现,这么多尸,我一个人对付不了。”他探寻地看乐问。
乐问无奈地摇摇头:“我也不行,太多了。”
长街一眼看不到头,繁华程度直取武阳郡,而且人比武阳郡还密集。
卫正想了想,与晋旭一对眼:“先把衣服换了。”
他们两个立刻行动,没一会儿,带回来三套兵服,还有他们的破皮靴。衣服和靴子耗损都非常严重,不过竟然是干净的。
换过衣服后,汤圆不满地把过长的袖子卷起来:“一点都不合身,姑奶奶真是,下次有这种事儿,我就在外面等。”
乐问冷冷看她一眼:“你现在也可以出去等。”
汤圆讪讪闭嘴,不情愿地踹飞脚底下的石子发泄。
正要出发,忽然有个人走过来,他们五个立刻十分默契地躲起来。车轱辘动了动,来者脚步很慢,投在地上的影子带点佝偻,还有个驼背。
卫正忍不住出声道:“老头?”
“嘿嘿嘿。”嘶哑的嗓音听在众人耳中,都有点如蒙大赦。
老头拐进来,手上拿着一个小瓷瓶。
卫正把瓶子接过来:“这什么?”
塞子一开,恶臭从瓶中钻出来,卫正被呛得一口气没上来,差点白眼过去。晋旭紧蹙眉头,将瓶子拿过去,嗅了嗅。
“尸油?”
老头点头。
汤圆立刻色变:“我不涂。”
老头浑浊的双目转过来正对汤圆:“不涂很快会被发现,这里有二十余万尸妖……嘿嘿嘿。小姑娘,老儿是为你们好。”
晋旭自己沾了点涂在手腕上,又在面有惧色不太甘愿的边玺云脖子上来了点,边玺云的苦瓜脸都快拖到地上了。
晋旭安抚道:“闻习惯了就闻不到了。师父都涂了,有什么,你不是还掉到粪坑里过?”
“……师父!”边玺云拿脑袋去装晋旭的背心,晋旭笑了笑,把他拽到身前护着,又把瓶子给卫正,以目示意:到你了。
卫正憋着一口气:“我闻不到闻不到闻不到,其实也不是很难闻,真的。”他涂完,脸色有点发青。
晋旭不怀好意地在他耳畔低声道:“别憋气,小心憋死。”
卫正扯动嘴角,把瓶子给乐问。
乐问面无表情地洒了点在衣服上,丝毫不惧地递给汤圆。
汤圆立时把瓶子硬塞回晋旭手中,连忙摆手:“我不要,就算被这些尸体手撕掉,我也不涂这个。”她挺起胸脯,抿了抿嘴皮:“我在这儿等你们,就不进去了。反正成亲也没什么好看的,全天下娶媳妇儿都一样的。你们去。我睡一觉,你们回来叫我。”
说着她便直接坐在地上,把地上散落的稻草和破褥子拉过来圈成一团,倒地就睡。
于是汤圆留守,其余四人跟着老头进入尸妖聚集地。他们尽量学着尸体僵硬的动作,在日光下行走,这里的日光很冷,感觉不到温度。
街上很是吵闹,到处都有人在说话。
晋旭留意到,他们谈论的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大多在左家王朝建立之前。想打听事情,改了对老头的称呼,客气道:“老伯,你们都是当兵的?”
老伯笑着朝打招呼的人点头,嗯了声,边走边朝晋旭说:“对,都是士兵,不过那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这辈子就晒晒太阳,上去洒扫洒扫,请菩萨保佑我们这些可怜人。”
也都不是人了。卫正暗搓搓地想,眼睛四处瞄,街面上的尸都喜气洋洋的,不少人在跟老头打招呼。
“他们好像都认识你,你是当官的吗?”
这里也有茶肆酒楼,地上有的都有,必定也有管理者。
“嘿嘿,什么当官的,我们这儿只有一位将军。大家一起藏在这儿太久,就都认识了。”
卫正有点好奇老头嘴里一直提起的将军,兴致勃勃道:“他今天要娶媳妇儿?你们不都是当兵的吗?也有女兵?”
老头还没回答,一串鞭炮声入耳,人群自发散开到两边。卫正他们也被挤在人群里。他看了看自己右边,身旁站着的士兵虎背熊腰,浑浊的眼珠缓慢转过来看卫正,卫正举起手,嘿嘿了两声,摸出块帕子来:“大哥,你耳屎流出来了,我给你擦擦。”
士兵鼻腔里呼呼做声。
卫正把帕子捂在他耳朵上,那处留着黄绿的水。
卫正觉得胃里有点不舒服,把帕子也给了士兵:“这就是咱们的定情信物了,一定要收好。”
他费劲地在站好的士兵里挪动,好不容易挪到乐问身边,只见她目不转睛在看街道尽头,鞭炮声来的方向。
卫正扯了扯她的袖子。
“……?”乐问看他一眼,又转过去看新娘。
花轿自西头过来,徐徐而行,这会儿刚能看见仪仗队。
“我说,这里有什么大妖怪吗?”
乐问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有吗?!”卫正刚叫了一句,就小心捂住嘴,缩着头,小声问:“在哪儿呢?是那老头不?”
乐问嘴巴没动,声音却传出来:“能察觉到方位,看完成亲就去。”
卫正嗯了两声,抱臂站着到处看,这时候耳朵旁有呼呼呼的声音,肩膀被搭住,卫正回过头去,登时大张着嘴,一股恶臭差点把他熏过去。
“呼呼呼……呼呼……”
刚才的士兵不知什么时候追过来,执着地举着卫正的帕子。
卫正不耐烦道:“给你了。”
“呼呼。”士兵愣愣地睁大眼,眼珠子有点要掉出来的倾向。
卫正就着手帕,把他的眼珠按回去,又把帕子举到他面前,语速放慢:“呼呼,这个,送你。不要还我!”
士兵有点懂了,嘴角牵扯起极浅的笑容,把帕子按在鼻子上。
陶醉的表情让卫正嘴角抽搐,朝乐问的另一边挪过去,还想说点什么,连续不断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自东头响起,仪仗队和鼓乐从两个方向传来。
第二顶新娘花轿摇摇晃晃自东头在仪仗队的簇拥下行来,卫正有点目瞪口呆了:“艳福不浅啊,一娶娶俩,小心精尽人亡。”
乐问瞟他一眼:“已经死了。”
“喝喝。”卫正带着处男的诅咒不屑不屑地仰着头一条腿抖来抖去,“我赌五毛钱,两个新娘一定丑得哭,烂得耳朵一碰就掉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