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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话小丫鬟转过身慢吞吞的开始往外走,心里还没默念到三呢,果然听到身后传来了白萱略略有些慌乱的声音。
“韵儿回来,谁让你走了?”
小丫鬟等的就是这句话,闻声连忙转回了身来:“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这时候一阵纷乱的人声渐渐从院外不远处飘了过去,白萱不由敛住气默听了片刻。她倒没什么心情去理会小丫鬟的揶揄,但还是犹豫了犹豫才道:“许爷爷年纪大了,平原君这时候来,若是谈的久了,只怕搅了许爷爷休息……你,你还是去听着些好了,若是太晚,你想些法子让人进去提醒提醒,不过万万不要乱了礼数……去吧。”
“哦,奴婢这就去。”
小丫鬟得了准确吩咐,连忙一本正经的答应一声后敛裙快步没入了院中的昏暗。
……
许行虽然不是白家的内亲,但与白圭、白铎他们却是几十年的过命交情,再加上这次来赵国又是应赵胜所请,白瑜自然更不敢有半分怠慢,早早的便把他安排进了内宅深处的上手院落。此时许行早已闻讯等在了院门之外,两下一见,一阵恭谦执礼之后便相互鞠请着走进了院去。
许行是农家宗师,虽然在后世名声不显,但在先秦却是大名远播,当年与孟轲一场稷下农儒之辨虽然谁也没说服谁,却实实在在震动了各国,而且还顺带挖了孟轲的墙角,把他门下的两名得意弟子陈相陈辛变成了自己的门徒。
黑暗之中就算有纱罩灯笼引路也看不清朗什么,但进厅后赵胜打量清楚了许行的容貌,心里却是亲热顿起。这位老爷子虚发杂白、寿眉颀长,红堂方脸上始终带着温厚的笑容,个头不高却是精干壮实,一身粗布短衣外加紧扎在腰间的麻绳更显朴实。眉眼间分明就是八三版射雕里的洪七公。
实在是太像了……赵胜心头一热,笑谈间不由自主的伸手搀住了许行的胳膊。古代拘礼需要适当的距离,特别是两个初次见面的人,比如前几年齐国的后起之秀邹衍应黄金台之邀赴燕,燕王为了表示最大的敬意也只是亲自拿着扫帚在前边扫街相迎,所以面对如此超乎常情的礼遇,剩下的人当然是一阵错愕外加羡慕,而许行一开始也是颇有些不自在,但紧接着抬头哈哈一笑,便像根本没注意似地遮了过去。
“白瑜到宋国的时候也没提公子去云中的事,老头子我来的匆忙,虽说乔先生一直劝我去平原君府住,可君府门禁太严,我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所以……呵呵。这些日子倒是让乔先生跟着我受累了。”
“夫子这是客气了,乔端久闻夫子雅名,早先便想趋宋请教,幸得夫子来赵,就算没有公子吩咐,乔端也是要自荐侍奉左右的。”
“赵胜诚心相邀夫子本是想时时侍奉左右,只是无奈国事繁杂,身不由己,怠慢了夫子,还请夫子恕罪。”
“嗬嗬嗬嗬,哪里话,哪里话。”
……
“高层会谈”不是什么人都能掺和的,白家的管事们安排完赵胜等人落座便知趣的退到院子里等候,只留下了许行、赵胜、乔端和陈相、陈辛五个人。
许行活了八十岁,又与孟轲等人齐名,早已到了“夫子”级别,什么事儿看不明白。虽然乔端开口“公子吩咐”,闭口“自荐侍奉”,好像这些事真是赵胜交代他做似的,但许行耳旁一过,连想都不用想也知道乔端这是为赵胜脸上贴金的客气话。
说起乔端在许行心里的印象,可谓是三百六十度大转弯:一开始乔端来拜访他时便说是奉了赵胜的吩咐,后来彼此接触了几天,许行却从乔端的话音里听出他并没有得到什么命令,纯粹就是自作主张来为主上买好。忠于职守是为门客的本分,但在主上考虑之外主动做事却是深情至意,这一下子许行对乔端和赵胜的好感顿时大增——嗯,平原君公子的御下之道和乔先生的忠诚事主果然不一般。
然而这种好感维持了没多久,许行便从某位“消息灵通人士”那里听来了几句闲话,说是乔端的孙女是赵胜的如夫人。这一下许行心里接着转了一百八十度——闹了半天你乔端就是靠这些来博取主上青睐的啊!就算学问再高,人品也实在提不起来——不过这种印象也没维持多久,因为那位“消息灵通人士”很快又把乔端孙女如何变成赵胜如夫人的过程说了一遍,许行心里也紧跟着又是个一百八十度,加一块刚好是超华丽的三百六。
许行肯来赵国就是因为从白瑜和其他人那里听说了赵胜的作为,今天见赵胜深夜来访并且执弟子礼在偏门等候,虽说进门时亲昵过头有些不合礼数,但昵为天真烂漫之举,与礼数周全相比反倒更显心地纯良,说不上对错。许行虽然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赵胜对他如此亲热的真实原因,却也难免更是赞赏赵胜和乔端的人品……
许行心情大敞,乐呵呵的望了望乔端,接着转头对赵胜笑道:“公子让老朽赴赵,老朽清楚是为了农桑之事。不过农桑是践行之道,并没有多少可讲的,无非是深耕细耘、沃肥通渠,只要地利到了,天下的田土都能像魏宋那样肥沃。老朽之所以愿奉公子所请,实在是有几句话想向公子请教,不知公子可否应允?”
“哦?”
先秦人说话喜欢转圈,说是“请教”其实就是“赐教”,赵胜知道所谓“百家”的夫子们虽然学说不同,但是却都在做同样一件事,那就是用自己的学说去游说各国统治者,以期达到治国治天下的理想。
许行上来就把自己的本行扔在一边,赵胜忍不住看了看乔端,见他也是略略有些诧异,深知许行这些话之前并没有跟乔端提过,更是确信许行这是要在不受事先干扰的情况下来“影响”自己。想到这些,赵胜忙长跪而起,毕恭毕敬的长鞠一礼道,
“还请许夫子赐教。”
“不敢,不敢,嗬嗬嗬嗬……”
许行依然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捋着胡须微微点了点头才道,
“老朽曾听闻公孙穰苴《司马法》里头有一句话,‘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不知公子以为如何?”
这不纯粹是倚老卖老在打脸么?赵胜和乔端面面相觑间都不免有些尴尬,赵胜在赵国执政以来,南边西边对抗秦国好歹还算是“不忘战”,但同时又进行北征,不管理由是什么,多么充分,终究逃不出好战的名声。老爷子你这是来搭台子还是砸场子的……
“君子之德惠及黎庶,当以他人之老为吾之老,他人之幼为吾之幼。孔仲尼有言;四海之内皆兄弟,好战不义,不但伤及他国之民,亦会殃及本国根本,如秦国那般更会引天下为仇,虽有崤函之固,关中巴蜀之肥,谁人又知他日崤函不破,关中巴蜀必为己有?所以是为不智,乃好战必亡……夫子所说的可是这个么?”
“嗯,公子所言极是,呵呵。”
许行满意的笑了两声,捋须间已经完全是一副智珠在握、指点天下的架势,
“老朽行农学之道,所想的就是‘惠及万民’四个字。孔仲尼说‘四海之内皆兄弟’,窃以为直指其要。这天下虽然分成赵魏韩秦齐诸国,但说起各国百姓,向前头论上几辈,又怎么说得清楚谁与谁是兄弟?两国交兵或者诸国混战,看着杀伤的是敌国兵卒,但谁又知道死在你手里的一定不是自己几服上的兄弟亲人?况且你伤得了别人,别人便一定伤不了你么?百姓兵卒如此,国家也是如此,只看到今日兵盛国强,却不为他日做打算实为不智。
如今天下诸国皆大,虽说老聃小国寡民之道已经没有可能,但各国相安,爱惜民力,农桑并起,不好战、不忘战却是长存之道,为下者方可久安其身,为上者方可久享富贵。秦国暴虐无德,山东各国只要当真合同一心,他也必然成就不了什么,若是继续勾心斗角下去,老朽实在不敢想他日之事。老朽知道赵国身处四战之地,独守君子之德只会变成他日宋襄公,但只要谨守不忘战不好战之道,以赵国之势,三晋合同之优,他国就算想算计恐怕也没有机会。如此下去,他日国极盛民极富,天下万民皆以赵国为上国,无不景从,即便效法禹汤文武又有何不可?”
这位老爷子原来是依靠国家实力来讲“德化”的,居然还拿大禹商汤周文武来引诱人……赵胜沉住气听完了许行的滔滔不绝,虽然多少有些敬服,却怎么也不敢对他的论点表示支持,低头想了片刻才笑微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