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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乐乐是么？”
“嗯。”
“你放松下来，不要紧张。”
“我……”
“深呼吸。”医生说。
“……”黎乐乐两手握成拳头，深呼吸，胸脯起伏。
接下来就是诸如有没有莫名感到偏头痛啊失眠啊悲伤啊情绪低落之类的无关痛痒的问题。医生面部表情的波澜不惊以及公式化的微笑总是让黎乐乐精神无法集中，她尽力配合回答，但却总是答非所问。黎乐乐只看到医生上一排门牙左边那一颗的上面沾了点口红，还有她左手边上的一本厚厚的牛皮纸小册子。大概是不同病患的病历。黎乐乐看出来这个中年女医生还是很负责的，她一边问黎乐乐，一边在纸上不断记录下什么。
心理诊断治疗结束在下午五点二十八分，黎乐乐很清楚地数着墙上挂的老式吊钟的时针分针摆的位置。医生踩着她的高跟鞋把黎乐乐送出门口时，吊钟还响了一次。
五点四十五分的春秧街上，黎乐乐在自己兜里摸了空，发现钥匙大概失踪在心理诊所里。于是她只好折回去。
黎乐乐的钥匙就摆在那个厚厚的牛皮纸小册子的边上，应该是医生特意放在那里，等着黎乐乐去拿，可是医生不在。大概是去了厕所或者哪里，黎乐乐想着，走过去把钥匙塞在书包里。之后顺便翻开牛皮纸小记录册。厚厚的捏在手里有着文字的重量和热度。每一页都标着患者的名字和譬如强迫症啊广场恐惧症啊之类稀奇古怪的病征。最后黎乐乐的目光在“精神分裂症”第57页凝固。
“米娅。女。轻度精神分裂症。已治愈（伴有选择性遗忘）。P57”
“黎乐乐。女。中度精神分裂症。病发原因：因男友意外死亡，精神受重挫，反复性发作。P57”
夹在第56页和第57页之间的剪报被压得平整。
“本报讯。近日发现有人在XX超市的密封包装食品中投毒。现已导致一人死亡。死者为二十岁左右男性，系XX学校高三学生。2007年12月15日其曾于XX路XX号XX超市购买××牌牛奶一盒，食用后中毒，经抢救无效死亡。另有三人重度中毒，于医院治疗。七人轻度中毒，经治疗后出院。该超市所有牛奶及其他密封产品现已撤架调查。”
黎乐乐站在原地，脊背僵直，额前的发丝垂下来，把整个视界分割成不均匀的碎块，像裂掉的什么一样。
转身笑比十里香（1）
文/马儒轩
2002年，我，太平，白狼
七月，多雨却燥热。阴天时身上的是雨水，晴天时身上的是汗水，总之这个时候的我格外难过。大家都叫我沈老师，因为我身上老是湿着，一次进校门时，白狼在我后面大声喊“老湿”，“老湿”等等我。保安诧异地看了看我，对我说：“新来的啊，哥们，真年轻。”我的脸彼时大概是青紫色的，这造成了很多次经过校门或是在厕所相遇时，这个保安会向我递烟或是借火。这种尴尬，一直保持到我学会抽烟之前，当我把吞烟吐雾当成一种信仰之后，我坦然地把火机递给保安，听他羡慕地说：“这火机，啧啧，真漂亮！”
火机当然漂亮，这是我哥们送我的礼物，用了她自己的话说：“这火机里烧的不是油，而是血啊，是我被压迫的血证，我半个月的粮草啊！”她的话虽然夸张，但我知道并不过分。这火机是Givenchy的纪念款，它的价格是够让很多人望洋兴叹。也只有我哥们这样的人才送得起，我哥们是个长得曼妙的女人，遗憾的是，她从不敢挺胸走路，不是因为怕被色狼偷窃，而是挺起来依旧没得看，这导致我成了武则天，因为我也会亲切而优雅地叫一个人“太平”。
太平是个富家女，不像我和白狼都是中产阶级的孩子。她生日大我几个月，在她生日的时候，我在街边的店里买了条Tiffany高仿手链，用了我40块，又用200块买了一个精致得奢侈的包装盒，当我送给她的时候，我看见了她眼里的绿光，绿得吓人，然后双颊绯红地说：“这个就是我一直没舍得买的那个手链，你怎么知道我想要的，这个很贵吧？”
“不贵，假货一个。”我耸耸肩，她瞪了我一眼，然后说出了让我喷血的话：“假的会有这么好的包装吗？鬼才信你！”我不置可否地笑笑。为了报答我，她送了我那个2000多块的火机，事后白狼问我：“5000多的手链，太奢侈了吧？”我无奈地说：“兄弟，那个真是假的，我都当面承认了，你们怎么都不信呢，然后从钱包掏出那个手链、包装盒的发票。白狼看看我，又看看发票痴痴地说：“狠，太他妈狠了，好计策啊！”后来这招被白狼频繁应用，却因为所送礼物与包装差距过大，屡屡被人识破。白狼说自己是文人，所以他要抽烟，而且只抽5块钱一包的“中南海”，还说这是文人该抽的烟，而且总是对我吐着烟圈说：“来，妞，给爷乐一个。”劣质香烟的味道让我不堪忍受，这种恶俗的玩笑一直能让他找到难以言说的乐趣。
有一次，他又故伎重演，我带着妖娆的笑走到他身边向着他的脸重重亲了一口。“吧”的一声，他的嘴张得可以塞进4个鸡蛋。我看着他说：“爷，来，奴家伺侯你。”他惊叫一声撒丫子跑了，我和白狼的关系就是好到这种不分你我，不分亲疏甚至不分性别的程度，这也导致了他一直知道我对“太平”莫名的情愫，所以白狼总是语重地对我讲：“从前啊，在红旗街的时代广场，有一个很贵的球。因为太贵，我没有买。后来啊这球就脱销了。这个寓言告诉我们，该下手时不下手，是会后悔终生的。”我不屑地看看他说：“你这叫寓言吗？”“寓言和爱情一样是不看长短的。”白狼郑重地看着我，我本想反驳，张了张嘴却发现无言以对，日子就像自动冲水马桶。当你背对着它，浑然而不自知时，它已悄悄带走一切，其实就算你面对着它，你依旧无能为力。
转身笑比十里香（2）
2002年就这样在插科打诨中，杳无踪迹，我们三个本来说好要在春节聚在一起放烟花，却因为一场席卷全国的大瘟疫不了了之。一切的悲喜开始了倒记时。
2003年，非典，白狼，高考
白狼的父亲是市政府的中层领导，为人清廉，清廉到生活拮据的地步。哪怕如此，他依旧惦念着培养自己长大的小乡村，不时回去看望乡亲们。他喜欢那种亲切的乡土气息，而白狼不喜欢。他受不了室外厕所那令人窒息的味道，受不了电视里带着雪花的画面。02年的春节，白狼的父亲思量再三，还是回了老家。白狼看着父亲带上厚厚的三层口罩，又滴上了鼻药水和眼药水，像一个远行的征人。“要不然就别去了吧。”父亲笑了笑，隔着厚厚的口罩说：“不看一眼，总是心里不安宁。”白狼点点头，回了房间。
10天后白狼的妈妈接到了电话，在白狼父亲返程的车厢里，有一个民工确认为非典感染者，白狼父亲被隔离了。全家陷入死寂。白狼给我打来电话，当时我正和太平一起吃饭，他一直沉默，我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便匆匆辞别了太平，走的时候太平说：“什么事那么急，我今天有事和你说。我拍拍她的肩“真有急事，我们之间还差几句话吗，改天再说。”我没告诉她是因为白狼，因为男人的脆弱只有兄弟可以知晓，任何女人知道了，对男人而言都是耻辱。
那一夜，我陪白狼漫无目的地走，他心事重重，一言不发，我就静静地跟着他，城市的霓红明灭闪烁，映下我和白狼的影子。烟一支接着一支地抽，如果想找到我们其实很简单，只需沿着烟头寻找，就会在南湖边上找到我和他。夜凉如水，白狼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摇摇头，回身重重地拥抱了我一下，我并没多说什么。从始至终我都不知道他悲从何来，那一天晚上11点我才回家，妈问我为什么关机，为什么回来这么晚，去干了什么。我只说了“学习，累”就回了房间，对于高三的学生而言，只要他去学习，他身边的人就可以在不违背法律的基础上迁就他做的任何事。
两个月后，四月的杜鹃，啼血般绽放，校园的葡萄架上泛起了淡淡的绿，一些爱美的女孩早早换上了裙子，像一朵朵飘荡的蒲公英，在校园里打起了一把把花伞。
温暖的天气却遮不住心中的冷寂，白狼的父亲过世了，因为处在非常时期，一切从简。白狼在一夜间好像变了一个人，凹陷的双眼里充满了血丝，背也弯了下来，从一个优雅的诗人变成了如此颓废的样子。那种丧父的痛楚，已然发不出声音，他从不知道他曾如此地爱那个男人，从不知道那个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