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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了。日本南朝并入北朝,高丽都改国号叫朝鲜了,七年,足够一国倾覆,也足够一个人心死了。」
梁峥听得瞠目结舌,夏文敬颠三倒四地说的这些变故他当然知道,只是被他这么一口气说下来,听着确实觉得相当震撼,让人不得不感慨时过境迁、世事无常。不过震撼归震撼,这还不能够成为让他改变主意的理由。
「心死?我不信。你要真的心死了,又何必把我离开的日子算得那么清楚?如果我没来,那今天是我离开的第七年一个月又一十天,对吧?」
夏文敬用力点了两下头,「我承认,在你走了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想不开过,不理解过,也难受过,每天掐着日子算。可是现在好了,我终于想开了、放下了,想成亲想过娶妻生子、儿女承欢的正常日子了。不过算日子的习惯也留下了,但那已经跟你没有关系了,只是算得久了,一时难再改掉,我就是算到死,也是习惯使然,跟你再无半点瓜葛。而且……我对不起月妍,要不是我迟迟不能释怀,她也不用等这么久,不用两度为了不顺从她父亲给她安排的婚事一直跟家里僵持着。所以,我曾经为你蹉跎了七年,够了。现在决不可能因为你又突然回来跟你再有什么『重新开始』,那太可笑也太不真实了。」
原来,他不是跟我没什么可说的,是需要说的太多,不知从何说起……梁峥低头捏住了眉心,「那你怎么才肯原谅我?」
「原谅?」夏文敬觉得跟梁峥大概是永远也说不清了,「我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吗?我从来都没怪过你,又何来『原谅』呢?」
「你从来都没怪过我?」梁峥盯住夏文敬,满脸的疑惑。
「对,我从来都没怪过你。不管你当初离开是因为什么,如你信上所说也好,还是另有原因也罢。抛开你我间的情义不讲,我始终觉得你的决定是正确的。否则你立不下那么多战功,我也查不出这么多案子。客观地来说,是你让我明白了:人活一世,除了儿女情长,还有许多其它更值得去珍惜、去付出精力的东西。」
「这是你真实的想法吗?」
「是。」
「可我不这么想。我后悔了,我后悔没不顾一切地留下来跟你在一起。所以我不会让自己再犯相同的错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把曹小姐迎娶过门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夏文敬觉得梁峥这话说得有些不可理喻,「还有两天了,你又能怎么样?再说,就算是我不娶月妍了,你又能做什么?你能让我一辈子不娶吗?你能留下来跟我在一起不回北平了吗?到头来不还是一样的结果,何必呢?」
「我能,如果你希望,我可以留下来。我可以进都察院,从七品监察御史做起我也不在乎!」
「未平!」夏文敬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于公于私,这都不是你该说的话!朝臣任命、官员调度岂是儿戏?!边关蒙古元军虎视眈眈,你怎么能轻言擅离?都察院也不需要你这半路出家的监察御史。算了,我不想再跟你多费唇舌,要是这些就是你想跟我说的,那么还有什么你也不用再说了。我该走了。」
梁峥无可奈何,只好表明自己的态度,「子矜,本来我不想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怎么?你还想去闹我成亲拜堂的仪式不成?放心,我会让父亲找锦衣卫的人控制好局面,你不会有机会的。」
「闹婚礼?你也太小看我了。就像当年在国子监,没有人相信我能制服戚兴宗。今天也一样,我既然来了,自然也有办法让你的亲根本接不成,而且是再也接不成。」
「哼!你还是那么爱疯言疯语,这点倒是没变。」夏文敬一甩袖子,走到门口开门离去。
看着门在他身后被关上,梁峥抬手掩了薄唇。
疯言疯语?我梁峥的疯言疯语都能做到。
当天晚上,梁峥来到曹府让曹尚书退聘,并提出自己要娶曹月妍。一开始曹尚书当然不肯同意,还说梁峥是疯子。后来直到梁峥列举出了户部数次从地方收上的官银皆因成色问题延迟了充入国库的时间,以及户部有意将问题官银拨入赈灾粮饷,而曹尚书怕皇上迁怒怪罪又隐瞒未报的事,曹尚书才彻底傻了眼,慌了神,并追问梁峥是怎么知道的这些他们一直严防谨守、连锦衣卫也始终没办法查清楚的秘密。
梁峥当时想:要是连这都不知道,我不是枉挪官银?还开什么永锭庄啊?
不过他只是笑笑说:「这些要是被皇上知道了,大概不会像惩治胡党、蓝党那般诛上几族,但曹大人的牢想是要坐定了的。到时候是死是活恐怕就要看您现在的准女婿会不会徇私枉法,网开一面了。您看您是马上乖乖退聘,把女儿嫁给我,跟梁家结成秦晋之好,然后继续稳稳当当地做您的尚书大人呢?还是坚持让女儿嫁到夏家,跟个眼下皇上正处处削权限职,背后又被千人指万人骂的锦衣卫指挥使结成姻亲关系呢?哦,对了,我想我恐怕是没有耐心等到曹小姐进夏家的门儿了,您要是不答应,我大概今晚就会等不及要连夜进宫。」
听了这一席话,曹尚书差点没当场吐血晕过去,又问梁峥为什么突然半路杀出来要跟夏文敬抢这门婚事。梁峥让他不必计较究竟,只说答不答应。
曹尚书别无选择,只能答应。
梁峥临走又说:「我知道曹小姐性格刚烈,不过还请未来岳父大人代为转告:她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不能活蹦乱跳地跟我回到大宁去见家父,那我一定不会顾及曹家其他人的心情,立即进宫面见圣上,让她一个人的殡葬变成曹氏上下人尽缟素。」
第二天,曹家退聘,夏家颜面尽失。
第三天,梁峥下聘,要不是被沈宪拦着,夏纪几乎就要提着刀冲进梁峥下榻的客栈。
第四天,梁峥替曹尚书受了悔婚的五十板笞刑。
三天之后,梁峥借了父亲京中好友兵部尚书何大人的一处宅院迎娶曹月妍过了门。
当晚洞房花烛夜,曹月妍睁着哭成了桃儿似地一双眼睛一个人坐了一夜,新郎倌儿不知所踪。
第一百一十四章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夜很深了,桃花亭的角落里,一个寂寞的身影伏在桌上弯弯绕绕地在念诗,声音忽高忽低,念到一半又一拍桌子,「掌柜的,再来一壶酒!」
小伙计又拿了壶酒准备给他端过去,「掌柜的,您说这夏大人怎么换诗了?」
店掌柜拉住小伙计,「别再给他酒了,真醉了。」
「啊?那以往是装醉?」
「不是装醉,但心里总是明白的。今天……唉──怕是没喝的时候就已经醉了。」
「掌柜的怎么知道?」
「他的事现在金陵哪有不知道的?堂堂都御使,大婚的前一天被人退了聘不说,转眼未婚妻又嫁做他人妇。这事要是搁我身上,早跳秦淮河去喂鱼了。」
「唉?那不是……」
店掌柜随着小伙计的目光望过去,「不好意思,这位客官,我们已经打烊了。」
梁峥走入店中,「在下姓梁,是子矜的朋友。」
「哦?您就是梁大人?」店掌柜放下手里的帐本把他上下打量了几遍。
「掌柜的,前几天就是他来跟夏大人一起喝的酒。」
「哦,是吗。」店掌柜看一眼还在嚷着要酒的夏文敬,对伙计说:「走,陪我到后院去看看。」
店掌柜把小伙计带走了。夏文敬还在念叨什么「花开花落年复年」,梁峥走到他的身后,把酒壶放进他伸出来的手里,「但愿老死花酒间?」
夏文敬猛一抬头,直勾勾盯了梁峥半晌,「大喜的日子,新郎倌你不去陪新娘子,怎么会在这儿?」
「为什么在这儿喝酒?是为曹小姐还是为我?」梁峥坐了下来。
「为我自己。」
「是吗?一个人喝酒会越喝越伤心的,我陪你。」
「谁说我伤心了,我高兴得很。」
「那我陪你一起高兴。」
「不必了,你快回去吧。春宵一刻值千金,你现在应该在月妍的身边。」
梁峥吃惊地看了夏文敬一会儿,最后无奈地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你为什么就不骂我呢?」
「骂你?骂你什么?」
「我做了这么卑鄙无耻的事,自己都觉得自己令人厌恶,你就不想骂我一顿插 我两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