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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天避无可避,只能望定他惶然失措的眸子,惶惶道:“其实,那晚在永寂之地的人,其实不是我……”他嘴唇嗫嚅着似乎想斟字酌句,却不得不将这几个字诉诸于口:“是……重楼!”
这三个字如晴天霹雳瞬间击中徐长卿。短短三个字,狠狠刺透他的骨髓,他只觉全身血液都在一瞬间冻结。
刹那,山风呼啸而过,退思崖前却只有一阵令人窒息的凝静。过了不知多久,四周静谧得可怕,腥稠的鲜血源源不绝地流入大地,浸过徐长卿脚下松软的泥土。
“是重楼?”
徐长卿一时间气血上涌,无可自抑,战栗自心灵深处涌向全身。他手脚酸软动也不能,瞬间石化当场。他只能任由景天缓缓靠近,任由他坚定执然地把自己揽入那宽厚的胸膛,一遍又一遍地解释着:“我其实根本不知道那晚发生的意外,后来到了魔界无意中才知道真相……”
徐长卿身子一震,猝然闭目,眉峰剧颤。
“为什么要冒认?为什么?”徐长卿看着他,神色惨淡,那澄静如寒潭般的眸中渐渐透出难以言明的苦涩与哀伤。
“怕你受伤,怕你找重楼去拼命,所以只好将计就计骗了你一次又一次,以为事情会得到善终。我不知道最后会变成这样,真的不知道会害了你,会害了你诸位同门……”
徐长卿木然伫立。
过得良久,他麻木地重复着:“原来,还是我的错!我的错!若不是因为我,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他语气冰寒,全身笼罩着若有若无的冷光,墨色的黑瞳中掩藏着无尽的痛责、悲凉。
景天抱着怀中人僵硬冰冷的身躯,他能感受到徐长卿心中的愤懑,那般的撕心裂肺——正如他初次在密室中亲眼目睹那个现场一样。他曾经努力过,努力抹杀那段痛苦过往,重新谱画俩人的人生轨迹。可是,命运却一次次将那千疮百孔的伤口拨开,□裸地呈现于世人的眼前。
想要逆天抗命。
然而,现实终将破碎。
“长卿,怎么办?怎么办?”风中的这场相拥,似乎持续了万年之久,其实只是短短一瞬。
“发生了什么?”远处骤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徐长卿静默了片刻,忽然一把推开景天拉开了俩人的距离。景天踉跄了几步才站住身形,望着眼前白衣萧然的男子,他无力再说出任何只字片语。
“下山!不要再回来!否则……”这是徐长卿斩钉截铁的命令。
是的,不要回来,自己若出现在他眼前,一次次地提醒着着他杀死掌门的事实,让俩人情何以堪。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不!”景天断然拒绝,血红的黑眸中闪烁着执拗的微光,仿佛落难的困兽正待做殊死一搏。鲜血顺着英挺的眉骨滴滴坠落,将他青衫的衣襟染得狰狞恐怖。
“下山!”徐长卿语气肃冷,果断地推开了景天。他的脸色憔悴如纸,目光却已经恢复了昔日的深沉、冷静。
对方的冷漠与绝决灼痛了景天的眼睛,他下意识的一低头,一滴眼泪无声无息的坠落。半晌过后,景天忽然笑了,提袖轻轻地擦拭着徐长卿脸上的血渍,慢慢地叮嘱道:“记住,蜀山五老全都殒命,蜀山以后就靠你了。所以,好好保重自己,别让我在渝州担心。”徐长卿神色木然,任凭他冰冷的五指抚过自己脸庞,是怒,是悲,是哀,是怨……已经无从理清。
最后的时刻,最后的拥抱。
景天孩子气的脸庞偎贴在那消瘦面孔上,因不能拯救对方而陷入深切的自责。“本来想和你一起走完以后的路,现在,只能让你一个人走了。对不起,对不起……”他苦笑着再也无力继续。
“快走!”徐长卿双眸泛起一丝别离的涟漪,有如深秋冰封前最后一缕晨曦,怅然停驻在渝州少年的心中。在这样一双眼波的凝视下,世上任何事物,盛衰荣辱,都变得不值一顾。
景天知道,对方貌似温润,骨子里却有着坚刚不可夺志的性子,他一旦打定主意,任何人都不能勉强他行事——这个男人无论面对逆途还是顺境,都有着温柔而强大的力量,让自己一次次不得不屈从于他的意志。
“舍不得你!白豆腐,我舍不得你……”景天一遍遍的自语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减轻那份离别的哀痛。
这一刻,彼此都听到对方心灵震颤乃至破碎的声音。
景天才奔出几步便忍不住回首。退思崖前泼洒的热血浓烈张扬,血海中一袭素衣怆然而立,浴血绽放洁尘不染,他用最后的盛开为生命做祭。
“长卿……长卿……”景天心底一次次的呼唤着。那人的萧然出尘之姿,曾经让他神魂牵挂,如痴如迷,而现在,却只令他怆然枉顾,痛绝心腑。
这一刻,苍穹静寂,山峦无语。
朝生暮死,春长秋谢。这一瞬间,时空仿佛变得广袤无穷。千年的孤寂,数度的轮回,生生世世的聚散离合,不过是冥冥中命运的随意安排。景天立于山道,却又觉得自己宛如置身苍茫溟海,无所凭依。
长卿,从此以后,再也不能见你素白的裳,清浅的瞳,仿若烟花一般的笑容,绽放在最黑暗的时空。我转身离开之际,每踏一步便如同赴死般的疼痛,可是不得不走,不得不放手。
我,输给了时间,输给了命运,输给了——你!
渝州,
蜀山,
剩下的悠长岁月,就让时光来打磨我的棱角。
而你眉间的轻蹙,又该由谁去抚平?
第65章 上 死易生难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更文码字完全糊涂了,若有情节纰漏文字错误,敬请指出。摇摇晃晃地爬走。。。。。
夜色中传来一阵极轻的微响,魅姬身影出现在空旷的洞窟内。“你心中有隐情,所求之念十分执着,若堪不破这万千世界的浮光迷色,定会堕入九天樊笼,从此不得解脱。”她谆谆告诫着。
“怎么才能勘破迷色?”
“只要你心中不存一物!”
她缓缓上前,站在沈泽身边,抬头看着那只有高高仰视才可见的神之面孔:女神石像足有数十丈高,通体由巨石砌成,端庄瑰丽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悲天悯人的笑意,却又高不可攀。魅姬仰视得久了,不由自主从心底升起一种大敬畏的惧意。
是的,在神的力量面前,任何卑劣生灵都会显得无比卑微、渺小。
“女娲!女娲!你的心到底是什么样的迷?心中可有伏羲的一席之位?”
女娲没有回话,由沈泽亲手绘成的洞窟壁画上,风姿妙曼裙袂当风的她或喜或嗔温柔宜人。然而,石像女娲却微微蹙着眉头,似乎在思索着整个寰宇生命的奥义。
“蜀山的女娲补天法阵正在进行中,你真打算任由他们施为?一旦他们成功,蜀山五行琉璃珠必将重新扭转天地宇宙流失的能量,法道正途之后,我们想要破掉永寂之地的结界救出主人就会难上加上。”
沈泽不答,他走出了洞窟,完完整整地暴露在万点星空下。黑袍下的沈泽面容突然露出一种神秘的笑意。黑衣邪王遥望蜀山,轻轻合上双目,双手在胸前结了个法印:“如你所言,只要有徐长卿在,魔尊留在他体内的魔气足以令补天阵法功败垂成,你我只须静观其变何坐收渔人之利便可。我夜观星斗,望见天狼星出世,可见此番你我大有作为。”
魅姬也在遥望远方,不过她看的不是天狼星,而是前面壁立万仞的陡峭山崖,那上面栩栩如生地雕刻着另一尊石像,那也是她心中的女神,千百年来一直守护等候的主人——天女魃。
夜风中,只闻得魅姬吃吃笑道:“那是当然,等主人降临人世后,我们——”她话音未落,突然脸色急遽大变,忍不住大呼道:“不可能,不可能,怎会……”
远处,天女魃的石像从眉心裂开了一道若有若无的裂痕,那裂痕越扩越大,最终一声巨响传来,宛如山崩地裂般。魅姬眼睁睁看着巨大的石像头颅裂为两半,伴随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号声,石像轰然坠地化为齑粉。
这一下变故突如其来,令人错愕之极,就连沈泽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他夜观星芒掐指暗算后不禁怔然,耳中听得魅姬爆发出尖亢悲绝的哀号,沈泽冷冷地叹息道:“蜀山清微临难之际居然拼劲周天修为,耗尽元神,逆天施为挽回大阵……”
魅姬脸色苍白,深碧色瞳子因痛苦而剧烈地收缩着:“不可能,不可能成功。”她忽然嘶呼一声,“是你!你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