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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就常常到寝室楼下溜达,但不是每次都有衣服飘下来,渐渐地他就发展成了偷……这是一个以南澄和顾怀南的年纪无法判断是非的故事。又或者说,这个故事里,善良掺杂着点黑暗,卑贱里却又闪耀着点高尚,美好和丑恶互相纠缠,难以确认它原本的属性。
那天在陈旧且堆满杂物的院子里,周智羞惭地抚着脸孔说:“谢谢你们……如果被抓到,我不知要怎么面对这群孩子。”
南澄还是要回了那件湖蓝色的毛衣,但是留下了她身上所有的零花钱,让周智给睿睿买一件过冬的棉衣。
顾怀南一直没说话。在回学校的公车上,他坐在靠窗的位子上,手指盖住一点脸,面朝窗外。
一开始南澄以为他在看风景发呆,后来才发现他竟然在掉泪。
男生的侧脸有这个世界上最优美的弧线,而蜿蜒至嘴角又不敢大动作去擦拭的泪痕,让他看起来既脆弱又美好。
南澄忍不住出声:“喂……”
男生沮丧地用双手捂住脸孔哀叹:“……被你看到了……烦人。”“你哭什么?”
“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很像那个‘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帝……我从不知道原来有人是这样生活的,也不知道原来所谓的真相,有那么多的面。”顾怀南红着眼睛说。
他的话像一句谶语,似乎早就暗示了他和南澄后来纠结的人生,但当时的他们怎会知道世事的无常呢?
那时的他一心一意沉浸在某种不可名状的心情里,而女生则望着他微笑起来:“怀南,我突然发现,你还蛮心软的。”
那个学期快结束的时候,顾怀南拉着安栋和南澄轰轰轰烈烈地搞起了“全校募捐”,不限钱财或者衣物,如果是书籍或者过冬棉被也很欢迎。募捐结束后由顾怀南负责找车运到周智收破烂的小院子里。
他还找了他爸赞助了几万块钱把那个小院翻新了,该上学的孩子都送去了附近的学校念书。
那天周智哭了,睿睿哭了,南澄哭了,其他一起去的女生哭了,安栋哭了,只有顾怀南没有哭。
他很贱地说:“我上次已经哭过了,这次就不哭了,没什么好哭的。是好事嘛。”
南澄和顾怀南的关系也因为这件事而变得前所未有地亲近起来,她不再拒他于千里之外,小心翼翼保护自己一因为她开始相信这个男生会尽他所能地保护她,不让她受伤。
也确实,因为顾怀南的关系,那些看南澄极为不顺眼的女生忍气吞声,偃旗息鼓。尤其是那个司徒美娜,偶尔在学校里撞见,看南澄的眼神好像能直接将她绞死,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敢再动她分毫。
因为她是顾怀南在罩的人。
安栋甚至开玩笑地喊起了“嫂子”,南澄每次都窘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拍打着安栋的手臂,结结巴巴地说:“别,别乱叫。”
顾怀南只是笑,并不阻止,几乎是默认的态度,这更让南澄觉得难堪,但层层难堪之下,却又是无法解释的甜蜜。
关于童年的痛苦回忆似乎在记忆的画板上逐渐褪色,复杂微妙的家庭关系也不再是无形中的压力,南澄渐渐变得开朗爱笑起来,甚至偶尔会和同学相约外出逛街一当然那些同学,来来去去也就是顾怀南、安栋还有同桌苡米。
那是个周六,天气好得异常,万里晴空没有一丝云彩。天气才刚刚开始转暖,南澄怕穿羽绒服显胖,所以只穿了黑色的呢大衣就出了门。
她在公交车站牌下等公交车时,冷风灌进领口还是觉得有点冷。
那个奇怪的女人就是在这个时候进入南澄的视线的。
说奇怪她也不奇怪,只是以她的年纪来说,她的穿着过于时髦妖艳,细高跟,包身亮色连衣裙,外面裹一件做工精致的羊毛大衣,妆化得一丝不苟,可眉毛却画得极细极淡,让她的五官看起来特别的缥渺,像隔了层雾气,始终记不清她的长相。
但她有一双分外亮而黑的眼睛,透过浓雾直射人的灵魂。
她已经直直地望了南澄超过有十秒钟,女生不自在地换了几个姿势,来回踱步,最后终于忍不住硬着头皮回望她。
那女人竟然欣喜地笑起来,踩着细高跟就要朝南澄走过来。
南澄等的那班公车刚好到站,她紧张地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公车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假装镇定,实则心跳飞快地偷偷注意着那个女人的动向。
她好像非常失望,一直目送南澄坐的那班公车消失在视野尽头。
那天晚上南澄回家的时候南澈正在客厅打游戏,在打赢了最后关的那个大BOSS之后,他突然抬头看着南澄说:“姐,你今天出去有没有遇到一个穿黑衣服的女人?”
“女人?”南澄突然想起那个穿细高跟的女人。
“她说她是你的妈妈……”
“不可能!”没等南澈说完,南澄就激烈地反驳,她喘了几口气,望了望南宇和安萍卧室的方向,压低嗓门说,“今天的事别告诉爸妈……你以后别再理那个女人了。”
那天晚上南澄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反复出现女人的面孔和身影。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关于妈妈的影像但都以失败告终——她对她真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很小的时候,南澄自己给自己编过故事,关于她的妈妈是如何温柔善良又美丽的女人,因为不得已的原因而离开了她,终有一天会带着遗憾和悔恨回来找她的故事。
那是年少时的南澄乐此不疲的游戏,她甚至会每天黄昏搬个小板凳坐在村口,每一个经过的成年女性都成为她深刻观察和反复判断的对象。
后来南澄渐渐地长大了,她有了稳定的生活和家庭环境,安萍取代了她对母亲的想象,这个游戏才就此终结。
但无论如何,她都没有想过自己的妈妈会是那么妖艳的一个女人——妖艳得不像个好女人的样子。
既然她的妈妈已经缺席了她的童年和少年,南澄想,现在的她,也不再需要这样一个人了,无论她是真还是假。
——但,她一定是假的,她不会是她的妈妈!
十七岁的南澄带着一种执拗的坚持,在凌晨时分坠入黑暗又甜美的梦乡。
那一刻窗外的天空是青黛色的,像一个欲说还羞的隐喻。
第七回 誓言像一条船,到不了彼岸或许就沉没
接下来就是短暂又忙碌的寒假了。
和别人家临近新年的喜庆气氛不同,南家越临近新年倒越显得忙碌。安萍飞了趟香港,大肆采购全家的衣物和她自己新年出席各种酒会所需的礼服,以及和南宇拜访生意伙伴时拿得出手的礼物;南宇则为了公司年底追账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而弟弟南澈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整日不见踪影。
就算放假,南澄的作息也很规律,早上八点就起床,吃过早餐后安排计划做作业和复习,下午上会儿网然后再写一篇作文。
放假一个星期后顾怀南给她打电话,只不过随口问她作业做得怎么样了,她竟然回答:“已经做完了。”
男生看了看自己自打回家后就没打开过的书包彻底无语:“你这个人,还真是无趣……哎,安栋他姐姐开了个卖烟花爆竹的店,他弄了好多出来,我们晚上去河堤旁放烟火,你去不?”
南澄心动了动,但今天是安萍回来的日子,南宇还特别叮嘱过做饭的阿姨晚上加菜。她犹豫了下还是拒绝了。
“干吗,你爸妈不让你出来啊?怕你被坏人骗走啊?”
“我……”
“这样好了,你不是有个弟弟吗?你就带你弟弟一块儿出来玩,这样你爸妈总该放心点吧?”顾怀南竭力游说她一起出来玩。
南澄还在犹豫,在一旁翻找游戏杂志的南澈突然说:“姐,你想出去玩就去呗,我会和爸妈说是我想出去看电影,非拉你陪我。我今天也不想在家吃饭,晚上游戏论坛有网友聚会,我挺想去的。我们刚好一起出去,晚点再一起回家就好了。”
“这样……”南澄高兴起来,压抑着内心的小小雀跃,对电话那头的顾怀南说,“那,晚上见了。”
挂上电话回到自己的房间,南澄在柔软的床上躺成“大”字形,没一会儿又爬起来,翻箱倒柜搭配晚上要穿的衣服。
虽然只是普通的群体邀约,但对南澄来说,只要有顾怀南的地方,那就是不一样的。
她哼着《Forever Friends》的轻快调子,欢快得像只进了萝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