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冯都想了想,觉得这样比较划算,于是就全当没这么回事了。
第二天,电视小院照常营业。
到了八点钟,革委会主任带着共宣队的几个大小伙子冲进来了。肖从以为他们要找自己谈话,刚刚凑到近前,就挨了个嘴巴。主任大怒道:“好啊!你们家看电视还敢卖票?投机倒把!要拆社会主义墙角。” 。。
第一部 黑与白(23)
肖从赶紧道:“电视里刚说完祖国形式一片大好,不是小好,是大好。我这是宣传共产主义理想呢。”
“放屁!”主任更急了。“你要是义务的,我就不理你了。可你敢卖票?四毛钱一位,你也太不地道了。”
此时所有观众都不看电视了,他们觉得革委会主任是来主持公道的,不少开始借题发挥了。肖从只得指天发誓说:“就一毛钱,是电费。”
“胡说!今天早晨有人把你告了,说你们家收四毛钱,不给还打人。”说着,主任大手一挥。“把电视搬回去,这是赃物!”
肖从大惊道:“那是我们家的电视,不是偷来的。”
主任冷笑着说:“举报的人说了,你们家的电视是苏联电视,苏联是苏修,苏联的电视当然是播苏联的节目了,你敢宣传苏联?”
肖从大叫道:“节目是中央的,你看呀,红星。”
主任向电视方向看了几眼,冷笑道:“这电视不仅是赃物还是你们家通敌的证据呢。弄走。弄走再说。”
此言一出,观众风一样地散了,连冯家人都跑了。
队员们七手八脚地将电视搬上三轮车,推走了。主任临出门前,指着肖从说:“明天你们两口子到我那儿去,等待处理。”
肖从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半死了。
再说冯都一家人,慌慌张张地跑回前院,冯胜利的腿肚子一个劲地抽筋,他口中念叨着:“通敌呀,完了完了,弄不好肖家人就得全发到大西北,完啦!”忽然冯胜利不说话了,他一眼看到冯都手里拎着根天线,正要往屋里跑呢。冯胜利叫道:“你手里什么东西?”
冯都举着电视天线道:“反正电视也没了,把收音机的天线换成这个。”
冯胜利从心里佩服儿子,真聪明啊,六岁的孩子就知道顺手牵羊啦。爷俩刚跑进房间,主任就带着人把电视拉走了。
八
肖家的电视,没了;肖家人,悬了!
冯胜利担心拔起萝卜带出泥,所以当天晚上揣着十六块钱,悄悄地摸到后院,顺着门缝把钞票塞进了肖家。那是电视小院开张两个月以来,冯都作为合伙人赚得的全部收入。冯胜利并不聪明,但这二十几年事还是记得的,他明白,人一旦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无论东西都会咬上两口的。虽然这几年风声渐缓了,但肖家终归是黑五类,离他们家越远越好。
早晨,冯胜利六点多就起床了,他先是给冯都掖了掖被子,然后便心事忡忡地坐在冯青的小床前发呆。那年冯青两岁了,已经可以说上几句了。此时她睡得正高兴呢,忽然觉得脸上一热,痒痒得紧。她睁开小眼睛却发现父亲正神色肃穆地看着自己呢,冯青伸出小手道:“爸爸,你眼睛里怎么出水了?”
冯胜利赶紧展搌了搌泪眼,小声道:“爸眼睛里进沙子了。”
此时老妈也醒了,她瞪着冯胜利道:“你一晚上都没睡吧?翻烙饼似的来回折腾,还像个男人吗?”
冯胜利把声音压到了最底限度:“他奶奶的,刚把肖家电视没收的时候,我还挺高兴呢。可后来呀是越想越不对劲儿了,他奶奶的,咱们是上了肖从的贼船了,那家伙找咱们家做垫背了,这是成心要害咱们呀。”
老妈道:“你别瞎说,难道人家还能盼着电视让革委会没收喽?”
“那他也不应该拉上咱们家呀,咱家没案底。这群知识分子天生的不是好东西,临死还要拉上别人。哎!我当时就不应该答应这事。你说说,主任让咱们盯着他们家,那是瞧得起咱们。可咱们呢?倒替人家卖上票了!主任要是问下来,我怎么说呀?”冯胜利越说越懊丧,越说声越大。
第一部 黑与白(24)
冯都睡在里屋,被父亲的沮丧吵醒了。昨天晚上冯都做了几个钟头的实验,但电视天线却无论如何也装不到收音机上去,最后他只得把天线扔进床下,倒头睡了。才睡到六点来钟就被冯胜利给吵醒了,真是讨厌。冯都当然不明白通敌的严重性,但他觉得冯胜利如此懦弱,简直是太不仗义了,他觉得难堪,自己为什么有这样一个父亲?
好在老妈很有些男子气概,她哼哼着说:“该死头朝下,你怕什么呀?妈的,这穷日子我也过够了,有本事他们把咱们送到阿尔巴尼亚去。我在电视里看见了,人家阿尔巴尼亚比咱们富裕多了。我就想啊,阿尔巴尼亚都比咱们富裕,还能有比咱们穷的地方吗?”
冯都差点笑出声来,赶紧用被子蒙住脑袋。他知道,前些日子电视里放了一个阿尔巴尼亚的电影,老妈居然看得挺仔细。
“是啊!阿尔巴尼亚让帝国主义和修正主义包围了,可人家的日子过得也不错呀。”冯胜利吭哧了几声,忽然觉得不大对劲,瞅着老妈道:“这事有点怪,阿尔巴尼亚人和咱们长得不一样,怎么也在电视里说北京话呀?”
“终归是外地人,还是有点外地腔。”老妈胡乱挥了下手,干脆坐起来了。
此时里屋的冯都实在听不下去了,跳下床跑了出来。“妈,小战子说了,外国电影都是有配音的,人家外国人当然要说外国话了。”
老妈和冯胜利对望了一眼,冯胜利摇着头道:“我看得挺仔细,嘴一动人就说话了,还能有那么巧的事?”
冯都道:“肖伯伯说是长春人配的音,人家就有这个本事。”
老妈一拍大腿,恍然道:“我说有外地口音呢,没错吧。”
冯胜利本来还要再说两句呢,忽然头一歪,然后便紧张地蹲在地上了。他举着臂膀,手指在头顶上拐了个弯儿,点着窗外道:“完啦,完啦,提审啦!”
冯都和老妈马上向窗外望去,只见肖从和肖妈穿得整整齐齐的,挽着胳膊从窗前走过去了。冯都拔着窗户向外看,此时肖妈正好走到门口,她站住了,面色庄严地回头向院子里看了看。冯都心里一动,这让他想起了某些电影的场面,一股毫无原由的激动涌了上来,冯都都想哭了。此时肖从的一只脚已经站在门外了,他回身向肖妈招了招手,二人便肩并肩地走了。
冯家人吃过早饭,冯胜利一步三叹地去单位了。老妈在居委会有个糊火柴盒的工作,她拎着糨糊罐也走了。冯都见大人不在,便从柜厨里偷了两根胡萝卜,蹑手蹑脚地往外跑。奶奶出现在里屋门口,高声喊住他,然后摸摸索索地从口袋里拿出两块糖来。冯都不清楚奶奶的意思,老太太颇是神秘地向后窗户指了指。冯都明白了,兴高采烈地钻到后院去了。
冯都刚刚跑到石榴树下,又听见肖役的哭声了。那哭声比较沉闷,似乎是水缸里传出来的。他摸进堂屋,然后顺着声音找进了卧室,但卧室里空空如也。冯都大为惊奇,哭声明明是卧室里传出来的,怎么会没人呢?再仔细一看,明白了,床上的被子拱起一个大包来,被子面还一个劲地哆嗦呢。冯都断定肖战保证在被子里,他伸手就给掀开了。肖战果然在被子里,肖役也在。原来肖战把弟弟按在被子里,拼命胳肢他。肖役乐极生悲,如今已经哭得没人模样了。
冯都叫道:“你爸你妈都让人家叫走了,你们俩还打?”
第一部 黑与白(25)
肖战愤怒地抓着肖役的耳朵,狂暴地说:“告诉你,我不愿意跟爸爸走。你跟爸爸走,我跟妈走,听见没有?你要是敢反悔,我就天天这么整治你。”
肖役的眼睛都没神了,哽咽着说:“你跟爸爸走,你跟妈妈走。”
肖战急道:“是你跟爸爸走,我跟妈妈走。”肖役泪眼朦胧地重复了一遍,肖战这才心满意足地站起来:“这还差不多。”
冯都真有点可怜肖役,赶上这样的哥哥也太倒霉了。他把胡萝卜和水果糖塞到肖役手里,转向肖战道:“你们家要搬家吗?”
肖战说:“我也不知道。”
冯都让他气乐了:“那肖役为什么要跟你爸爸走?”
肖战翻着眼珠说:“我爸我妈昨晚上说,弄不好我们家在北京呆不下去了。他们一直商量着,万一分开了怎么办?谁带着谁。”
冯都有些明白了,肖从和肖妈觉得前程难料,不得不为悲惨的将来做好准备。而肖战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