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裳刮透了,身体冻僵了。她想回家去暖和一会儿再来,又怕耽误了
做饭。她没有手表,但她估计已经到时间了,她走过去敲了敲双福
舅舅的房门。
“谁呀?”房子里传来双福舅舅的声音。
“我。快起,该做饭啦。”
“噢……”门缝里透出了灯光,双福的舅舅的声音又说,“咳,早
着哩。你起这么早做啥哩?”
“几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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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妇人
“五点……才刚刚五点钟嘛。”
“那你再睡一会儿吧。我先回去。”
况钟慧想回家暖和暖和。双福的舅舅叫了起来:
“回去做啥哩嘛!进来,进来暖和一会儿,我给你开门。”
“不进啦,不进啦,我等一下再来。”
况钟慧转身要走,她知道双福不在,她不愿进单身汉的宿舍,
但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双福的舅舅披着棉袄站在门口喊:
“进来吧,你进来暖和暖和。”
况钟慧犹豫一下走进房子。立刻,她觉得一股热气扑在脸j:。
她搓着冻僵的手说:
“你们的房子真暖和。”
“比住家户的房子暖和一些。”
“国家的煤,你们就烧吧。”
“咳。就沾这些便宜,比住家的方便些。你冷吗?冷了就坐到
炕上焐腿。”双福的舅系好了棉袄纽扣开始捅炉子,说,“L去,上炕
去焐一会儿。炉子灭了,我先把炉子生上,我们再去食堂。”
况钟慧在地上站了一会儿,身上还是冷。她伸手摸了一把火
炕,炕很热哩,她偏腿坐在炕沿上。
双福的舅舅一边点炉子,一边看她,说:
“炕热吧?上去,上去焐上,把腿盖上,早着哩,还有半个钟头
哩。”
况钟慧看了看炕头上的闹钟才五点五分,就犹犹豫豫上了炕、、
她实在是冻僵了,腿脚麻木了,禁不住温暖的诱惑用被子盖住了
腿。
“老王,你过完年回家吗?”况钟慧在炕上坐着,主动说话。她
对双福的舅舅很感激。双福说过,舅舅常常从食堂拿吃的回来,叫
他送给她,舅舅可怜她们寡妇母女。
“到时间看吧。有啥办法哩,公家的事,领导说了才行。”双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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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边沟记事
的舅舅点着炉子了,站直了身子说,“把他妈的,半年没闻过媳妇的
味道了。”
对于男人们粗鲁的语言,况钟慧已经听习惯了,她笑了一下
说:
“那你就过完年回家去吧,好好闻一闻。”
双福舅舅哈哈地笑了。笑罢,他突然盯住况钟慧说:“你就不
想闻一下男人的味道吗?”
“我……”况钟慧没想到他开这样的玩笑,结结巴巴说,“老王,
不要跟我开玩笑。走吧,该做饭啦。”
况钟慧撩开被子要下地,但是双福舅舅伸开双手拦住了她。
“急啥哩,坐一会儿,再热热地坐一会儿。嘻嘻,我还有好东西
给你哩。”
他叫况钟慧往里头挪一挪,掀开炕上的毡片片拿出个纸包来,
里边是一沓子粮票。他笑着抓住了她的手,把粮票放在她的手心
里。
“拿去,这是十斤粮票,拿去过个年。”
“不。不……”
况钟慧急急地抽回手去,像是烫了一下,脸涨得通红。她急忙
下了地。可是双福的舅舅拦腰一抱把她撂在炕上。双福的舅舅把
她摁在热烘烘的毡片子上说:
“装球子的啥正经嘛,你还当成你是金枝玉叶哩!”
双福的舅舅像摆弄一只小兔子一样三把两把把她的衣裳剥光
了。
双福回到生产队的当天夜里况钟慧死了。事情发生后她就躺
在床上,不吃不喝,谁劝也不吃。晶晶和莹莹哭着求她,求她吃饭,
她痴呆呆不语。眼泪无声无息地流过她的脸颊。她躺了四天四夜
啦,她闭上了眼睛。
况钟慧死的第二天人们就埋葬了她,埋在生产队北边的草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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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妇人
上。那儿埋着过去了的这个冬天死去的六十三名饿鬼。他们都没
有棺材,他们被人拉到这里,用一条破被子裹着,或者什么都没覆
盖,就草草地掩埋掉了。因为是冬季,因为掩埋的人无力挖掘,覆
盖的土很少,大风刮走了沙土,他们的头发和破衣裳被风刮得索索
飘动。况钟慧的坟起了个堆,还插了个木牌。她是穿着一件对襟
的新棉袄埋葬掉的,也没有棺材。她的女儿们怕妈妈的衣裳被人
剥去换粮食,央求大人们把坑挖深一些,上边填了很多土。
双福也在这一天失踪了。他再也没进过况钟慧的家门,况钟
慧埋葬时他也没有出现。况钟慧埋掉的那天傍晚,有人看见他在
西边草滩上走着。人们当成他跑回花海的老家去了,但是春节过
后他的舅舅回家去一趟,没见着他。
十几年过去了。七十年代中期一个秋日的下午,花海农场四
队来了一名中年男子。他的身体很壮实,穿着一身兵团职工的绿
衣裳,他说着一口本地方言,说他是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职工。他
要找两个姓况的姐妹,她们是上海移民的后代,应该是二十七八
岁。
时光流逝,沧海桑田。花海农场已经面目全非,花海农场早就
改编为兰州军区生产建设兵团~师五团三营,这里生活着一群来
自天津的知识青年。他们也穿着绿色的兵团服。他们说这里就没
有什么上海移民,也没听说过姓况的两姐妹。不过他们把一个放
羊的老职工叫来了,老职工提供了一些信息。放羊的老职工说他
是一九六一年从甘肃天水县逃荒来到河西走廊的,在安西县的_}1
工农场放羊。一九六九年战备紧张,上级把十工农场的职工调到
花海来,把花海农场的职工调到十工农场去。原因是离着花海农
场二十几里的戈壁滩上建起了~座军工企业,花海农场的职工大
都是右派和移民,政治上不可靠,威胁军工企业的安全。十工距离
花海二百公里。
这个中年人再也打听不出什么来,就走到西边埋死人的草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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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边沟记事
上去了。他借了一把铁锨,把一个长满了杂草的坟堆添了些土,在
坟堆旁边的草地上躺了好久,眼睛瞪着蓝幽幽的长天。中年人走
后,知识青年们到乱葬岗子去看了看那个坟堆,坟头立着个朽得发
黑的木牌,上边的字迹已经风吹日晒辨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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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赤佬
小 赤 佬
那个女的,就是那个端钢精锅的,脸白得像死人的,就是芮琴。
中午在食堂买饭,身旁有人指着右边窗口排队很靠前的一个
女人说,于是,我看见了一个头发梳得很整齐剪得很短的白白的后
脖颈。我一边排队买饭一边往那边看,想看清她的脸,终于也没看
见她的脸什么模样。她始终目不斜视地把脸朝着买饭的窗口,买
了饭朝左一拐转身走掉了。排队买饭的人们挡住了我的视线,我
只看见她的脸很白。她的身材也好看,端端溜溜的。
我们一列车支边青年七百多名,坐专列从天津到玉门,又被汽
车拉到一百公里开外的蘑菇滩农场。蘑菇滩农场的编制是兰州生
产建设兵团一师二团。我和其中的一百多人分到五连做农工。五
连是个老连队,兵团组建前老蘑菇滩农场的一个生产队,有五十多
名老职工,四分之一是1958年从上海迁移来的移民。
到五连第二天就听人说有个上海女人很漂亮,出奇的漂亮。
好几天了,我却没见过。她的名字叫芮琴。全连共一百七十多人,
支边青年分成两个排,男子排女子排,老职工是第三排。我们支边
青年都是当年高考的落榜者,有一小部分初中毕业生,都是心气很
高志愿来河西的,想在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青年人,从心眼里瞧不
起被强制来河西的移民。新近从部队转业下来的连队也讲那些人
政治成分复杂,叫我们不要接近他们。他们当中有几个四类分子,
我们便轻蔑地称老职工排为四类分子排。我们下地劳动也不和四
类分子排在一起。
过了半个月,我才真真切切看到芮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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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上旬连队的土地开始灌冬水。灌水第一天我们班浇连队
旁边的一块地。这是块新开垦的荒地,新修的渠道和田埂到处漏
水,我们又没干过农活,一个班的人手忙脚乱弄得满身泥浆。还是
叫水把渠冲垮了。水是很宝贵的,跑了水要罚款的。我们班的一
半人跳进决口处,水还是堵不住。
这天连队的菜地里有两个妇女在浇水。她们大概看见了我们
的狼狈相,也可能是听见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