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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么好。
我竟不能如他,为了爱倾尽所有。
饿了,去路边超市买了一块巧克力出来,边走边吃。
“嘀——,嘀——”一声一声,打招呼似的汽笛在我身后。
车门半开,探出一个修长身影。
我脱口而出:“手机男人,”挂上一个笑,“他们也问完你了?”
他略有迟疑。
我忽地明白过来:“你走了?后来一直不见你。警察一来你就走了是不是,手机男人?”
他朗声大笑:“我听过最精彩的绰号,不过我宁愿你叫我伊龙文。”递过名片。“去哪里,送你一程?”
我忽地有些心疑:“你走了,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有点悻悻地,“剩我一人,跟他们费尽唇舌。”
他笑:“呵,因为我是通缉要犯,身负重案,所以一见警察就吓得屁滚尿流,又不敢走远,躲在附近听风声——这个答案,你可满意?”轻轻问。
拈着他的名片,少许犹疑,——许多时候不过是明骗罢了。笑吟吟:“淑女守则第一百零一条,不可以随便上人的车。”
“哦,”他一挑眼眉,兵来将挡,“现在还流行淑女吗?”
我觉得他实在可爱,笑出声来。舔舔手指上的巧克力,包装纸一扔,便跳上车去。车内淡淡的花草香气,清凉怡人,我满腹厌气一扫而空。
他开动了车:“生死关头,身家性命都能托付,现在反而怕我拐你到河南?”
脸色正大光明,眼睛的一睐,却仿佛探戈的狂野舞步,让人刹时心旌神荡。
◇欢◇迎◇访◇问◇BOOK。◇
第10节:心碎之舞(10)
我失笑。如果不曾遇过浪子,那么,他是了。但我生命中的劫数,我已遭逢,而在最初的最初,人人都说:信之是个本分人。
总是曲终人散去,此刻,且跳一曲探戈舞吧。我道:“古龙说,陌生人是很危险的。”
他笑了:“《边城浪子》看得很熟啊,那么下一句还记得吗:比陌生人更危险的,便是身边最亲密的人。像你,碎你心的人,是陌生人吗?”
我嗤笑:“我一颗大好的心,完整无缺,几时碎了?”而我一颗大好的心,隐隐作痛,在胸中哭泣滴血。
他戏谑:“魔镜啊魔镜,请你告诉我,这世上,除了爱情,还有什么可以让一个扬眉女子黯然神伤?”
魔镜啊魔镜,也请你告诉你,这世上,除了爱情,还有什么会更美丽与残忍,伤害更彻底与不可愈合?
我只掉过脸去,良久不语。隔了褐色玻璃的街景,一一流走,像云外的另一重天,与我漠无关连。
伊龙文立即道歉:“对不起,我交浅言深了。”
我竟掩不住声音中的灰败:“你送我到前面路口就行了,我还要去拿自行车。”
——居然,根本瞒不了人。
他应:“好。”徐徐停下,问:“不礼尚往来,互‘片’一番?”
我道:“我没有名片。”
他递过纸笔,派克笔素身圆拙:“把电话号码写一下吧。”
我信手握住,想一想又推搪:“我刚去单位,还不知道电话号码。”
他一怔,随即忍俊不禁。
我脸不由自主涨红。
今天的第二次,我的举止幼稚生硬,似儿童般不谙世事。只急急推门下车。
辗转到家,上得楼来,天已经夜了。
终于可以哭了,一步扑进母亲怀里,像扑进鸿蒙初开的天地,重是婴儿,所有言语都用哭泣来表达。
——却如着蛊般定在昏暗门边。
日光灯煌煌开着,母亲正坐在沙发上,全神贯注看报纸的股票版,而她手里握着的——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所见——是一具放大镜。
放大镜在眼前,一行一行移着,在那蚁阵似的行情表,搜寻着。是找到了吧,放大镜凑得更近,她低头,手指一字字点过去,口唇微微翕动。
何其专注,如小时我在生物课上,自显微镜里读一只草履虫的足迹。
是老花。我长大,锦世长大,而母亲竟已经老花至此。
她一抬头看见我,报纸一推站起来:“怎么回晚了?吃饭了吗?单位里加班?现在适应新工作了吧?”连忙下厨替我热饭,又探头出来振奋地告诉我,“今天行情不错,老周说,后势还会好,叫我追加一点呢。”
如刀寸寸割着我的心。
老花,嗦,发间的银丝,小打小闹地炒股,弄很多食物来给儿女填下。像在冰川上的失足坠落,老去的过程极险峻且不可回头。
§虹§桥§书§吧§。
第11节:心碎之舞(11)
怎么可以,我还要她为我操心,为我担承?
我说:“哦,单位有点事,走不开。”
成长,原只在刹那之间。
第二天被宝儿骂得狗血淋头。
她声音像青春片中义正辞严的小班长,作派像对男友轻责薄怨的少女,但内容:“……当然了,我知道你是大机关下来的大菩萨,呆不惯我们这种小庙,想走就走嘛,其实呢,今天不来都没关系……”刻薄之至。
我低着头,是是是,十分恭谨,眼光落下,是她的粗跟鞋,笨重结实,仿佛上身已变成天鹅,脚下还拖着丑小鸭的脚蹼。
宝儿的出身,只怕比丑小鸭更劣,至今拖着,不肯放下。
等她小小、刻意优雅地抿一口雀巢,我才解释来龙去脉。刚说到三分之一,她已拍案而起:“好。”双目炯炯生光。
“这是头条题材嘛。庄锦颜,你明天写好交给我,六千字,赶第六期。”啧啧数声,竟有艳羡之意。“天上掉馅饼给你捡着了,你运气不错嘛。”忽地喝一声,“照片呢?你怎么不记得跟他合一张影?”
这人,思路不大正常吧?
我啼笑皆非:“是,我运气不错。最好他把我绑做人质,然后警方力克顽敌,救我出来,就更好了。”
她忽然俏皮起来:“到时别忘了打电话给《焦点访谈》,连杂志也可以顺便广告一下。”微微感慨,“可惜好题材如同好姻缘,可遇不可求。”呈现了中年的皱纹,只一恍。
握笔良久,我终于写下:“他说:也许是因为阳光的缘故,她的眸子如碎钻闪亮。小街上寂寂的了无人迹,她是哭过了吗?……”
亦不枉他结识我一场。
宝儿几乎是将稿子摔到我脸上的。咆哮:“庄锦颜,你真伟大,真故事也有本事写得这么假。你写的是纪实你知不知道?!”
我声辩:“新闻的六要素我都交代了,这里还有这里,他怎么说我就怎么写的。只是修饰一下文字。”
她几乎要背过气般地捶桌:“谁要看你卖弄文采,读者要看血淋淋的真相。”怒不可遏,“还什么‘因为了解,故而悲悯’。什么导向!同情杀人犯,号召大家都去杀人?”声口嘴脸,难以形容。
我唯唯诺诺,只心中阴毒地想:再打扮花枝招展十倍,也是枉然,哪有男人肯娶这种女人!
不敢言。
以红笔,将所有废去的词句一一划掉,狠狠地划了又划,力透纸背,是许多道红肿的鞭痕,鲜血淋漓。
握笔太紧,食指都隐痛起来。
就这样:“1999年4月1日,笔者正在编辑部看稿件,忽然有一个男人打进电话,自称是《伊人》的忠实读者,十分信任《伊人》,愿意把他的感情问题与《伊人》的编辑们探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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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心碎之舞(12)
收梢:“在对他表示愤慨之余,我们也深深惋惜于他的不懂法,缺乏法律意识,终究犯下重罪。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宝儿大悦,只加一行字:“本案还在审理过程之中。”
我靠在桌上,良久良久。
再不能了。
只是一篇稿件,都得闭起眼睛,睡去脑子,心亦装作一无所知,收拾起所有智识感情,吮的是人家的血,咳出的是垃圾与痰。
原来不必杀人放火才需昧着良心。
卑微的,为着五斗米。
接下来几日都忙得死去活来,连想的时间都不大有。
只是电话每每陡地一响,我便一惊。听它一声一声、固执哀恳地响了又响,才终于迟疑伸手:“喂。”干干的声音,在话筒里回荡。
那一次——
“锦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