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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便是如他这般清冷之人，也会有食人间烟火时候。
他愣愣与我对视，很久很久之后才苦笑道，“我想，我是疯了。”
疯了？我歪着头打量他，齐整的衣襟被风吹得凌乱不少，干爽的发梢也略略散开，涤荡在夏日微醺的阳光中。他把我带到不知是什么地方，青青石阶沿着灰白色的高墙，向远方无尽延伸。墙上依依杨柳探出头来，繁密的枝叶密密垂下，缠绕在一起，分不清其中有着多少棵树纠缠盘错的命运。
命运，真的是一个很奇妙的词语，原以为自己只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生，却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落入另一个世界，开始另一段人生。
鱼汀的命运、我的命运、攸然的命运，也如这垂下的枝叶一般，纷纷绕绕，难以休止么？
“为什么……”他问道，问得吞吞吐吐，“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挑眉，没头没尾的问题，要我如何回答？
他抿了抿嘴唇，眼神猝然尖锐，“你的决心，还是没变么？”
恍然间明白他是在问太子妃一事，我忙不迭点头，坚定地回答，“是，从来都没变过。”
他浑身一震，眼中的锐利渐渐化开，融入那深邃的瞳孔中，薄薄的嘴唇动了动，却没吐出一个字。
深不见底的眸色将所有的情绪藏起，看不出他此刻是如释重负还是依依不舍。攸然对鱼汀，绝非无情，可也不过是兄妹之情。试想他若真的喜爱鱼汀，有男女之情，又怎会放任鱼汀逃婚五次？
也许鱼汀身上有家族的责任，不得不嫁给攸然，但我不是鱼汀，为何要我去承担这份责任？
喜欢攸然，是的，我并不想否认这份感情，喜欢就是喜欢，何苦要去生生否认？可若是要我代替鱼汀嫁入皇家，成为那深宫之中等着帝王来宠幸自己的女人，无论何时，我都不会答应。
“攸然，”心底通透时，任何事都迷不了眼睛，我直直看着他，认真说道，“我喜欢你，从见到你第一眼开始，就喜欢上了你，但是，对不起。”咬咬牙，终于将尘封在心底已久的话语说出，“我不想和许多女人去分享一个男人，我要的爱，是一心一意，是一生一世……”而你，给不了我这样的爱。
第一百一十章
看着那晶亮的眼眸终于淡去，其中的点点星光若流星散开，划过天边化为虚无，我动了动嘴皮，想要安慰他，却至始至终说不出一个字来。
都说人的心，其实很复杂很复杂，我们可以喜欢许多许多人，但爱的人，永远只会有一个。我们可以有许多许多情感，但最终只会有一种感情会主导我们的一切。
攸然不再看我，他抬起头看着天空中的浮云，那一刻我想起一首很感伤的诗。
——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
攸然，离我很远很远，不是么？
他就像天边那片云，浮游之间，不留痕迹。
也许有一天，他终将成为一棵大树，有浓密的枝叶，繁茂的果实，为世人遮挡一片骄阳，为大地留下一片阴癖，但不会是在我和他之间。
如果他做不到一生一世一心一意的承诺，便是爱得天崩地裂，又有何用？
“如果，如果我不迎娶别的女子，你还会拒绝么？”他突然转过头，直直看着我。
知道么，攸然，其实我一直在等你这一句话。
在等你说，我愿为你不娶其他女子。
可是……“这可能么？”我垂下头，不愿去看他。
听得一声苦笑，他轻声道，“的确不可能。”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总觉得面上有点湿润，风一吹，一股透心的寒意顺着皮肤渗入体内。
是不可能……那一句话，牵扯出我藏在心底的美梦，但只在顷刻之间，覆灭了。
不是承诺，而是答复，他给我的答复——他的身份将会是横在我们之间一道挥之不去的阻碍。
如果攸然不是太子，该多好，多好……
抿嘴自嘲笑笑，我有什么资格抱怨？这世上的事，即是注定好的，便没有如果，没有假设，若攸然不是太子，或许我们根本无缘相遇。
“姐姐，你好复杂哦！”一个尖尖细细的声音冒出来。
“谁？”我骇然退后，“谁在说话？”左右望去，除了攸然，附近并无其他人。
“怎么了？”攸然凝眉的神色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打断。
“刚刚谁在说话，”我奇怪道，“你没听到吗？”
他摇摇头，眼睛扫过四方，道，“你大概听错了罢？”
怎么会？我确定自己没有幻听，那个声音还叫我“姐姐”呢！听上去有几分熟识。
不甘心地搜寻每一处可以藏身之地，攸然无奈地跟在我身后。
“此处只有你我，若是有人接近我定会擦觉到。”
“是吗？也许是个武功在你之上的人！”我不放心道，“不是说江湖之人从四方涌来，方才大街上就看到一群佩剑男子。你武功高超，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人家藏得隐秘些也未可知。”
攸然没有回答，默默随着我到处乱走，一时间安静下来，心里突然觉得烦躁无比。
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攸然，不知道这样的相处要持续到何时。
“姐姐，你是找不到我的！”那个声音又响起，嬉笑着不肯散去。
“你是谁？在哪里？”被那声音闹得神紧接着，我也顾不得那么多厉声说道。
“呜呜，姐姐好凶哦～”声音呜咽几下，像是装出来的。
攸然一把抓住我的手，担心地看着我，“诗诗，你是太累了，回去休息罢！”
“你听不到么？听不到——”我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的面庞，他疑惑地回望我，没有丝毫欺骗或者伪装的样子。
我是见鬼了么？
身子不受控制地打了个激灵，记得许多穿越小说中女主角都是异于常人，这通病不会传染到我身上来吧？！
“我不是鬼哦～”那声音阴魂不散，低声笑道，“姐姐是找不到我的。”
竟然读到我的想法，害怕之中又有几分好奇，听语调好似个孩子，也不见分毫要伤人的意识。我试着在心里默念，“你是谁？在哪儿？”
“嘻嘻，我在姐姐身子里！”
身子里？！我不禁低头看自己的身子，不，应该说是鱼汀的身子，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你是怎么钻进来的？到我身子里做什么？”我心中问道。
“不需要钻啊，我一直就待在这身子里！”那声音很自然地解释道，“偶尔还会出来一下，和姐姐融合在一起。不过以前都没说过话，所以姐姐也感受不到我的存在。”
“你是——鱼汀？”听到这个答案，我心中大惊，忍不住大声喊出来。
“诗诗，怎么了？”还没等到鱼汀回答，攸然的手抚在我额头上，“你没事罢！？”
拉开他的手，我勉强笑笑，“没、没事，昨晚没睡好，有点累，可不可以先找个地方休息去？”
他面带疑虑地盯着我片刻，点点头道，“也好，你先回马车上休息。”
第一百十一章
马车里，我头靠在车壁，双手交叉握着，双眼死死盯着自己的肚子。那个声音，究竟是从哪里传来的？
拉开帘布，见攸然站在车边，挺拔的身姿犹如一竿翠竹，静静伫立在阳光之下，斜照的光芒让人一时间迷离了双眼。
收回目光，我试着在心中默念，“鱼汀，你还在么？”
“在的，姐姐。”她轻笑道。
“既然你没走，为何不出来？”我奇怪道。
“嘻嘻，有姐姐在，汀儿自然就不用出来咯！”鱼汀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几分雀跃。
“为什么？”我问道，“这不是你的身体么？你放心外人占据？”
“我相信姐姐啦，再说，姐姐不是喜欢攸然哥哥么？”
被她直白的一问，我愣住，没想到这个鱼汀这么大胆，喜欢二字随口就说了出来。
“你不也喜欢么？”被一个小孩弄得哑口无言，很丢面子，我不服气地反驳道。
“我的喜欢和姐姐的喜欢不一样啦！”鱼汀继续嬉笑道。
清脆的话语，直白的表意不由令人发笑，这样的孩子，童心未泯，说出来的话都分外可爱。
“真的？怎么不一样？”忘掉了所处的烦恼与困境，我逗弄她道。
“唔，我也不太清楚啦，总之，汀儿感觉得到，姐姐的喜欢和汀儿的喜欢很不一样！”那个声音顿了顿，憨憨的回答。
“是么？”抿抿嘴角，我继续在心中叨念，“但这个身子毕竟是你的，总有一天还是要还给你！”
“不还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