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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阿婆呵斥一声:“不得叫!”
黑狗立马住口,回到小男孩脚边老实坐好,尾巴疯摇。
琼阿婆又吩咐那眼睛同他的狗一样黑亮灵动的鼻涕男孩:“狗娃,快些跑起前头喊林家阿婆,她家幺妹回来了!”
狗娃拔脚飞奔,一路跑一路尖声喊:“阿婆!林家阿婆——幺妹回来了!”
那大黑狗也汪汪着一路跟去。
宝然就不明白了,他这个年纪是谁也认不得的,你说他激动个什么劲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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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娃脚程很快,一行人刚刚看清了宝然妈家的院坝的大门,就见里面迎出几个人来。
当先一个,白褂黑裤,一头短发抿在耳后,干净清爽,正是家婆。
家婆的出身宝然不是很清楚,只隐约听说,大概是外面村里一位老先生的幺女,小时候甚至还缠过足,因家道败落没有坚持下去,所以她的双脚后来只是比常人的略小些,总算不影响下地干活。
虽然有个教书的父亲,但估计应该是个老封建,因为家婆大字不识一个,唯一的好处是将家婆教导得安分守己,性情恬淡,同时也导致了她知足常乐,万事不操心。这一项优点,在宝然妈的身上得到了很好的继承。
家婆赶上了好时代,曾经当过光荣妈妈,差一点儿没够上英雄母亲。解放前后,陆续生了宝然妈兄弟姐妹八个,最小的弟弟和妹妹没能熬过三年灾害,同外公一起携手归去。剩下的六个,其中大舅林青民,是家里老大,二舅林青城排在大姨二姨后面,接着是宝然妈,林青苗,最后是三舅林青国。
宝然一度纳闷究竟是谁这么有才华给这三兄弟起了如此超凡脱俗的名字:“亲”民也就算了,顶多是当不上领导内心失落点儿,接下来这又是“倾城”又是“倾国”的,叫两位堂堂三尺的男儿汉情何以堪啊!嗯,有很大的可能,是家婆家里那位老先生的杰作。
三姐妹中大姨二姨分别嫁到镇上和绵阳市里,妈妈斗胆闯了新疆,都算是吃上了公粮,贴补帮衬着,养活了家里的三个兄弟和老母亲。
现在二舅三舅都已成家,大舅是个老光棍,而且以后也真是光棍到底,原因不详。家婆就同大舅一起生活,同二舅一家住邻院儿。三舅一家离得远些,在过了公路,大队的另一头。
这时家婆已经来到他们跟前,后面跟着一人,高大健壮,是二舅倾城,咳!青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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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然妈手里最后一只小包也掉落地下,扑上了去:“……妈!……”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团圆(一)
家婆和大舅二舅见到宝然一家也很高兴,但显然都比不上宝然妈那样地激动。最新电影、电视剧、综艺节目尽在。GGY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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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婆自不必说,她一向是个会修身养性的,从无大喜大怒。大舅林青民只知道埋头干活,闲了就吧嗒吧嗒抽叶子烟,从不会主动开口。
二舅林青城才是这一家子实际上的主心骨,虽然一直生活在这个指甲小村,看着倒是比离家万里的宝然妈要稳重得多。他三言两语谢过热心的李家人,止住了宝然妈激动之下的语无伦次,把大家带回屋里安顿下来,又将正在院里剁猪草的大女儿珍秀打发了出去报信。
珍秀是个瘦巴巴脸庞晒得黑红的女孩子,身量不高,穿一身大概是她妈妈的旧褂子,松松垮垮的显得整个人更加瘦小,实际上已经十三岁了。虽然打扮得土气,人倒是爽快,干脆利落地叫了姑姑,姑父,又好奇地看看宝然,就一溜小跑地出院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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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婆大舅的院子同二舅一家的院子格局相同,都是一个“凹”字型,成直角比肩而邻,围出一个正方形的大院子,两家共用,外面用泥砖垒了院墙,墙外高高的,还有两排果树,如果宝然没有记错,应该有梨树,桃树,枣树,李子,核桃,还有一颗香椿,果树上都多已打了花苞,勃勃欲发。院内墙角下,爬满了绿色的藤蔓,宝然不大认得都是些什么,只记得其中有齐墙头高的两株,应该是樱桃。
家婆的小院有正屋三间,中间堂屋,两边分别是家婆和大舅的卧室,大舅屋里现在还住了宝晨宝辉兄弟。拐角出来的两间,一面是厨房,另一间放杂物。宝然一家来了,家婆当即指挥着把自己的铺盖搬去了大舅屋里,再将宝晨宝辉的挪过来,“你们一家在我屋头住着,便宜!”
放好了行李,众人聚到堂屋里坐下,宝然妈眼睛满院子转。二舅就笑:“幺妹,找啥子么?”
家婆明白女儿的心思,解释说:“宝晨兄弟同下村蒋家两个娃儿去队上公房那块去耍,你不消急!肚子饿了就晓得回来了。现在去喊,晓得在那个犄角里?”
宝然妈只好稍安勿躁。
宝然敏锐地发觉。自从下了汽车,妈妈几乎忘了自己。连个眼风都不曾扫过来过,只顾就两个哥哥地生活起居同家婆问长问短。倒是大舅不声不响烧了热水,示意宝然爸给宝然洗漱了一下,换了身衣服。又把头发重新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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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宝然小心眼儿,前世里她就明白。妈妈多少是有些偏心眼儿地。两个哥哥成功了。失败了。开心了。沮丧了,她会随着感同身受地悲欢喜乐,而在宝然的成长过程中,妈妈除了供给吃饱穿暖以及必要地和颜悦色温言细语,并没有投入太多用心地关注。
待宝然考上大学离开了家,所有地家信中都只有爸爸地细细絮语。妈妈那里总是千篇一律由爸爸代写的一句:我很好。勿念。直到爸爸去世后。宝然为开解妈妈地孤寂。增加了长途电话地频率,并设法接了妈妈一起住了一段时间。母女俩才慢慢重新开始熟悉起来。
想当年宝然也曾经怨过,后来才明白,妈妈这样。其实只是出于一个没什么主见的小女人习惯性地依赖。她已经习惯了依附于生活中的男性亲人。妈妈这辈子最大地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自作主张。就是离开家乡闯去了新疆,之后便一直生活在爸爸地羽翼之下,直到他去世。
那时两个哥哥也都在外飘着,嫂子们同妈妈也都不是很亲,后来妈妈一直这里住一年,那里飘几个月,无非是找不到依靠,没有安全感而已。尽管宝然已能跟她说上几句心里话,可在妈妈心里,宝然显然不是一个可以让她感到安心的对象。
当然,宝然苦涩地想,那时的自己也的确无法让人依靠。
所以这次,即使眼见着妈妈因为即将见到哥哥而忽略了自己,宝然也依然能够从容以对,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妈妈献宝似地从行包里翻出一件件新衣,给大哥的,给二哥的,也不知她都是什么时候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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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门外传来招呼说笑声。珍秀先跑了进来,怀里抱着两捆干草,送到厨房里去了。
二舅问:“喊你找的人呢?”
“后头跟到就进来了!”珍秀头也不回。
院门口就有人接话说:“来喽!来喽!二哥,幺姐姐夫屋头来了吗?”
说着,人已走进院子里,却是三舅,他旁边的应该就是三舅妈了。
三舅很年轻,也就二十六七岁,人长得也精神,浓眉大眼,整天一副轻松快活的神气。也许就是这一点吸引了三舅妈,三舅妈在农村的年轻妇人中算是相当出挑的,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依旧身段窈窕,眉眼俊俏。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汤清水利地挽了个髻,插一根十数颗红豆攒成的榴花簪,身上是件半旧的石榴红小袄,颜色鲜明,怀里抱了个才五六个月的孩子。刚才院门口脆声接话的,正是三舅妈。
三舅夫妻两个径直进了堂屋,二舅问他们:“珍慧哪块去了?”
三舅说:“她家婆昨天接去耍两天,没得回来。”
珍慧,是三舅的大女儿。三舅妈是家中独女,住得不远的父母非常疼爱,常接了外孙女过去让女儿松快松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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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又一个农妇进到堂屋里来,招呼大家:“幺妹,妹夫!三弟,弟妹!都来啦!”这人生得实在,腰粗臀肥,正是二舅妈。
三舅妈就脆声笑起来:“二嫂走路硬是稳当!我们路那头好远急喘喘赶到,二嫂菜田里就正好进来!”
二舅妈瞥她一眼附和着:“是啰!我一向是个手笨脚慢的,摘几颗菜就要这老半天,还得珍秀跑起去割豆腐来!”
这时人们才注意到,二舅妈手里端了只小竹筐,里面是绿油油的蒜苗,嫩生生的小葱,几只水萝卜,还有雪白的一方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