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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碧,苑碧,你怎么能骗我……”云低紧紧攥住苑碧的手,呜咽道。
苑碧伸手抹了抹云低腮边的泪珠儿,略带责备的说:“原本好好地,你这哭声搅得我心乱得很。”
云低闻言,狠抹了两把眼眶,死死咬住嘴唇不再出声。只嗓子里还止不住溢出几声抽噎。
苑碧见状微微笑道:“阿云什么时候这般像小孩子了?”
云低扯过苑碧的手,紧紧握住:“只在你面前。”
苑碧轻轻闭上眼睛,像是有些困乏,过了片刻,道:“阿云,看到你安好,我便好了。”
云低轻轻的拿额头抵了抵苑碧的手掌。神情中是万分的缱绻柔情。
只在一瞬间,忽然云低的眸子中布满了惊惧,那是一种在她自己面对病痛,面对冷漠,甚至面对死亡时都不曾有过的恐惧……她看到,就在她眼前的苑碧的手,这双手依旧很美,十指纤纤。只是,每一个手指的指尖,布满了骇人的紫色斑点。
云低觉得自己的胸膛里的心,有那么一刻,已经停止了跳动。
苑碧觉出异样,睁开眼睛疑惑的看向云低。
云低觉得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来,但还是想努力做出一个安抚的笑容。那表情,或许是太怪异了。
“怎么了?”苑碧问。
云低狠狠掐住腿上的皮肉,逼自己发出一声:“无事,苑碧你也一定要好好地。”
苑碧展颜一笑,这一笑仿佛明珠宝玉光彩照人,霎时将面上的颓败一扫而光。
第十三章 今夕何夕有此劫
待谢郎君来到时,苑碧已经再次睡了过去。
云低站起身来,示意谢郎君到外厅说话。
这是这么多年来,云低第一次主动跟自己的父亲打照面。她甚至觉得,这个中年男子是那么陌生。
谢郎君也很诧异,他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女儿,可他更希望自己没有。
这一刻,他突然发现,这么多年他未曾注意过的那个襁褓中病弱的婴孩,已经长成了婷婷少女。虽然依旧纤弱,可是,她确实是那个孩子啊。她有阿竹眉毛,阿竹的眼睛,她是阿竹的孩子。
阿竹……谢郎君幡然醒悟,正是这个孩子,害得阿竹长眠地下,害得自己受尽孤寒。
谢郎君收回自己打量的目光,沉声问道:“何事?”
云低见谢郎君言语冰凉,表情冷淡,心下怆然。
又想起苑碧还躺在里间,这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就鼓起勇气说道:“郎君,苑……女,女郎她心疾似有所加重,郎君当速速请医延药才是啊。”
谢郎君不耐的说:“苑碧是我独女,我自然疼爱,她这心疾也不是一时有的,哪里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说完谢郎君也不再等云低回话,径自朝里间去了。
云低强自将心头涌起的怨愤羞恼压抑下去,也跟着谢郎君走向里间。
里间比外间稍显黑暗,刚从外间进来,很多事物看的并不十分清晰。谢郎君又心思粗犷。根本没有发现苑碧面色和指尖的异常。
只询问一旁的镜花,听说是刚才醒了一回又睡着了,就以为是玩得累了致使昏厥过去。就嘱咐了几句好好照看之类的话,又吩咐水月说明日再不见好便去着人请医诊治。说完这些竟像是要起身离去。
云低见谢郎君毫不重视,急得恨不能上去呵斥住他,又知道不能这样。只好又跟上他走出内室后,继续说:“郎君,郎君且留一步……”
谢郎君本就因为见了云低的相貌忆起阿竹心下烦躁,又听着云低这么喋喋连声地一再扰他,更是怒气上涌。脚步一顿,面色阴沉地回头,也不言语,只看着云低。
云低觉得很有些尴尬,直想转身就走,但事关苑碧,不得不言。只好稳定了情绪,小心翼翼地说道:“郎君,女郎的病情,已然不能再拖了,郎君可记得年初太医署李太医曾言,若女郎面现绛紫且指尖现紫斑,病情……就,很不好了……”
说道最后,云低自己都有些觉得不真切,有些说不下去。苑碧怎么可能就病危了,定是这次出去劳累过甚所至,将养一段也就好了。
这么想着,云低却并不敢松懈,关乎苑碧的安康,她不想有一丝不妥。
谢郎君听云低这么一说,也暂时忘记了先前的恼怒,皱眉想了一回,隐约想起李太医是有这么一言。谢郎君就问:“苑碧出了这征兆了?”
云低低眉敛目地回答:“是”
谢郎君只记得李太医说的含糊,并没有明说怎么个不好。仍是不太在意,不过也还是回头吩咐跟着的家奴去医馆请医去了。吩咐完抬步就走,似是不想跟云低多说一句。
云低抬头时,谢郎君的身影已慢慢消失在沉沉暮色里。云低心中百味沉杂,静静看了片刻,也自转身朝苑碧的院子走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岐伯带着从医馆请来的疾医来到了苑碧的园外。镜花和水月得了通传赶忙将帷帐落下,又轻轻的叫喊了苑碧几声,见她仍昏睡着,只好看向云低请她示意。
云低想了想,觉得应是不妨碍诊脉的,就挥挥手让她们先去准备其他物什了。
这时岐伯和疾医已经来到了外厅,有小婢进来通传了一声,云低说道:“请进吧。”
岐伯就领着医者来到苑碧睡着的床榻前,隔着帷幕垫了锦帕察脉象。
片刻,只见这疾医闭着的双目猛地睁开,面上显出惊慌,云低和岐伯在旁边看着,连忙问是如何。
疾医面色复杂的嗫嚅片刻道:“女郎的脉象……怪异,小子不才并不能有所明断……”
云低听了这话,缓缓吁了一口气。
旁边岐伯却是面色渐渐沉了,口中说道:“无妨,我家女郎旧疾沉疴繁多,不好诊断也是自然。”
说着就起身要送疾医出去。
临走时,欲言又止的望了云低一眼,终究没有说什么,匆匆离去了。
云低看了眼窗外天色,已是晚膳的时辰了,想来再请医诊脉也要到得明日了。就嘱了镜花和水月好生照顾女郎,也自离去了。
一路上暮色已深,辨不太清楚物什,云低走着想着,心思飘忽。也不知走得是哪一条道。直走了小半时辰,才发觉似乎是走错了,这方向是走向内苑的后门的。正待返回,突见岐伯领了一行人匆匆迎面走来。
这时辰,是何事让岐伯如此匆忙?
云低心中疑惑。也不急着回去了,就站在原地等着岐伯一行渐渐走得近了,方开口道:“岐伯,何事匆匆?”
岐伯一行人多在埋头赶路,且夜色朦胧,都没有注意到云低的所在。忽听得这么一声,俱是唬了一跳。
岐伯见是云低,就住了脚步回说:“夜已深,小娘子莫要再游荡,快些回去吧。”
岐伯也是谢府上的老人了,从小看着苑碧和云低长大的,对云低的身世遭遇也是十分怜惜。日常里对云低诸事也颇多照应。
云低见岐伯闪烁不答,心中疑窦更甚,就看向岐伯身后诸人。一眼便看见了岐伯身后一个面目熟悉的苍苍老者,正是太医署的李太医。年初曾亲自给苑碧珍过脉的太医署丞郎。
云低一惊。这时辰,竟然将李丞郎请了过来。莫非……
心念电转间,云低回想起方才那疾医的神色及岐伯临行时地欲言又止。
云低疾步上前,攥住岐伯的衣袖,想问询,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觉得自己该是想错了,许是有人得了急症。
岐伯见云低这神情,叹息一声道:“那小娘子就且跟着吧。”说完不再发一言,领着一行人继续疾行。所去方向,正是苑碧处所。
云低呆愣了片刻方回过神来,脑中茫茫一片,朝着岐伯他们的背影追去。
一路追到苑碧的院子外,就听见里面已经是人声嘈杂。云低抬步进了院子就见是仆婢往来匆急、喝止责令声结成乱糟糟的一片。
云低直奔苑碧居室,才到门口就听里面谢郎君地厉喝:“还不快快将女郎理梳整洁,让李丞郎诊治?误了唯你们是问。”
谢郎君虽然一向于礼法严苛,对云低也不假辞色,但平日里为人处世尚算温和。这一番发作……
云低心下猛地一紧,步履沉重地朝内室走去。
才入内室就觉得一股子血腥气扑面而来,云低赶紧朝苑碧的床榻望去。
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