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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声“妈”,跑了过去。农妇一把拉住了他。
众人围了上去,那些一声不响地站在院子里的十来个男女老少也围了上来。
“你们都站着别动,都不准动。”戴娟娟厉声呵斥道。
农妇收住了脚,那些人也都收住了脚。
“怎么回事?”戴娟娟问赵丰逸。
“她想把‘四旧’转移走。”赵丰逸说,脸上神采飞扬,还得意地拍了拍手中的一个小布袋,里面随之发出叮当的声音。“我们在后院搜查时,她拿着一个篮子要从后门出去。我问她去干什么,她说去走亲戚。我一听就怀疑,怎么早不走晚不早,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走。我看到她提着一篮东西,就把她的篮子拿了过来。一下就从篮子里搜出了这一袋银元。”
“银元!”戴娟娟兴奋地嚷了一声。
刘望海也跟着兴奋起来。可他接着又感到失望,如果是金条或外国的钞票那该多好。他多么想看看那些东西。不过,他的失望很快就被脑中那个女人的光身子驱散了。今天他看到了那么好看的一个女人,还是光身子!他的心怦怦地跳个不停。
“这些东西怎么办?”赵丰逸问,抖了抖手上的银元袋,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妇女。
“都带回去。”戴娟娟口气坚定地说。
“走!”那两个在妇人身后的高中生押着她往大门口走。
“妈--”那个小男孩挣脱了农妇的手,扑了上来。铁塔立即迈开大步追向大门。
戴娟娟怔了怔,大喊了一声:“都站住。”
两个男生霍地收住了脚步,铁塔也一动不动地停在那。那个小男孩扑到了母亲身旁,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农妇快步走了上去,伸出了两只满是青筋的手,不过这次她没用手来拍小孩的光脑袋,而是把它搂进了怀里。
“我没说把她带走。”戴娟娟来到两个男生身旁,轻声说。“放开,放开,别这样把她的手架到背后。她这样的人应该先教育,再斗争。”
“他是我的儿媳妇。”农妇对戴娟娟说,“她的父母都是贫下中农。”
“贫下中农的女儿为什么要嫁给地主的儿子?”赵丰逸愤愤地责问。
“我的儿子也是被那个死老头害的,不是那个死老头欺压我们贫苦妇女,我们穷女人怎么会嫁给他,怎么会生下儿子。孩子一生下,就成了地主的儿子,现在还得跟着我受苦,今天还要害得他女人也跟着一起受害。”农妇又伊鸣伊鸣地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戴娟娟看到农妇一哭,口气又软了。“你们一定要和地主阶级划清界线。不然,你们的儿子、媳妇、儿子的儿子,子子孙孙无穷无尽都要受苦,要受二次苦,吃二茬罪。”她想了想后,又说:“不,不单单受二次罪,要受无穷无尽的罪。这道理你们懂了吗?”
农妇一个劲地点头,嘴上应道:“懂了,懂了。”
那个一直不说话的铁塔也点着头说:“懂了,懂了。”
“你呢?”戴娟娟问那个妇人。
妇人在用手互相搓着,顾不着应付这个问题。那个小男孩则在一旁催她地说,“妈,你快说呀。”
“嗷,懂了,懂了。”
“懂了就好。我们红卫兵开展破四旧,就是要给你们这些受到剥削阶级思想毒害的人思想上来一场革命。你们也要起来斗争,起来造旧思想的反。你怎么还会把剥削阶级的东西转移出去?”说到这,戴娟娟的口气又严厉起来,“你们的思想怎么这么不觉悟!”
“觉悟,觉悟。”农妇一个劲地点着头说。
“觉悟,觉悟。”铁塔和妇人也点着头说。
“你们回去好好思考思考。”
张中民抱着几只长蜡烛从一个房间里跑了出来。
“蜡烛也是‘四旧’呀?”刘望海问。
“那是,他们搞迷信时,就点上蜡烛。”
“没用的‘四旧’都烧掉,那几本旧书也都扔到火里去。”戴娟娟大声说,“银元和值钱的带回去。由学校统一处理。”
张中民把手上的蜡烛全都扔进了火里,另几个男生把火旁的几本书也扔了进去。火焰一下窜了上来。火里的东西很快就化为灰烬。戴娟娟头一昂,把齐耳的短发往后一甩,转身向外走去。众人也都跟着往外走。
刘望海在经过那堆快燃尽的火堆旁时,看到那只瓷瓶没被烧掉,那上面的两条龙仍清晰可辨。
“瓷瓶上的龙怎么没烧掉?”他走出大门时喃喃自语着。
“龙当然烧不掉的。”张中民对他说,“龙是海龙王,天上的雨就是龙下的。”
“你不要宣传迷信思想。”戴娟娟回头厉声斥责道。
张中民对着刘望海眨了眨眼,刘望海则对他做了个鬼脸。
“红卫兵首先自己思想要革命,决不能有‘四旧’东西,更不能宣传‘四旧’的东西。不然,就不配当红卫兵。”戴娟娟说着瞪了他们一眼。
这次张中民不再做声,也没眨眼,刘望海也不敢做鬼脸。
三
扫“四旧”运动在环山县热闹了一阵子。全县各地的中学生,甚至一些小学的高年级学生也都纷纷走上了街头,或张贴标语口号,或散发传单,或*示威。一户户地主富农的家被抄,小镇上的一些旧工商户和富人的家也受到洗劫。县剧团的古装服装被红卫兵用剪刀剪成了一条条破布,图书馆和新华书店里的许多书都被作为四旧当街焚毁。
这些日子对刘望海来说是兴奋的时光。他几乎天天跟着张中民四处乱跑,今天到一个地主家抄家,明天到某个旧工商户家查“四旧”,后天又到某座山的庙去砸神像。自出生以来,他还从未这么高兴过。他觉得自己是最了不起的人,他们这些红卫兵可以不受任何约束,想怎么破“四旧”就怎么破。谁也不敢对他们说什么。虽然他们去地主家查“四旧”时要遭到地主子孙的白眼,虽然他们砸烂乡下庙里的神像时会看到一些老农拉得老长的脸,一些个小脚老太嘴上还会“吾弥佗佛”地念叨个不停,但他们可以随时对那些思想落后的人进行教育。刘望海也能像戴娟娟那样对那些老头老太说上一通要扫除旧思想的话。
“你们这些人,知道自己为什么受压迫吗?”他对几个在庙门口的大树下愤愤地瞧着他们砸神像的老太说。
老太们默默地盯着他。有两个摇了摇头。
“那是你们受到了封建迷信的毒害。解放前,你们为什么不起来革命造反,那是因为你们相信封建迷信说的话,认为自己今世受苦是上辈子做了坏事,而那些地主老财过好日子是上辈子积了德。所以你们就愿意受苦,就愿意接受地主的剥削。我们现在帮你们破除迷信,就是让你们今后不再受苦。你们懂了吗?”他像戴娟娟那样,末了要问上一句。
老太们仍默默地盯着他,那两个仍摇了摇头。
“你们还没懂啊?”他感到失望。他觉得自己的水平确实没戴娟娟高,她一说,连那些地主的子孙都能马上懂,而他却不能让这几个在旧社会受苦的老太懂得革命的道理。
“你们还有什么不懂的?”他用政治老师项志远平时上课的口气问道。
老太们互相看了看,一个年级不算太大的老太婆走向前,伸出了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小同志啊,解放前我还是这个村的地下交通呢。我还为共产党送了几次信呢。我早就起来革命了。”
“那么说,你是老游击队员?”刘望海肃然起敬,口气顿时温和了不少。“你会打枪吗?会不会像双枪老太婆那样两手打枪?”
“打枪?不会,我连枪摸也没摸过。”
“哦--”刘望海失望地叹了一声。“那不管怎么说,你的觉悟应该比她们高些。这次*是毛主席党中央发动的,你应该把这个道理告诉那些思想--思想不很进步的人。”他觉得眼前的老太至少可以帮他让那些迷信的老太懂得些革命道理。
“我说小革命呀,”一个小脚老太看到他和那个交通老太谈起话来,也凑了上来,“你们把这些神都砸了,我们心里更难受了。都说心苦最苦。日子过得苦些,心里高兴那也是高兴的。你们把我们的佛都敲碎了,我们看到心里就像刀割的一样痛啊。吾弥佗佛,吾弥佗佛。”她露出了一副痛苦相。
“你们受的封建毒害太深了!”刘望海大声一吼。他觉得自己很难说服这些顽固的老太,他只能用吼叫来震住她们。
“别同她们磨嘴皮子,和这些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