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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蛋去了。你说说看,我们和那个戴丫头一样不一样?”
“不一样!”刘望海立即说,“她能靠一个工资一百多元的县长养活,而我们只能去卖鸭蛋。”
“对--”张中民说,“唉,别再说鸭蛋不鸭蛋。咱们不管怎样都和她不一样。咱们得靠自己。懂吗?”
刘望海点了点头。
“那好,你去把那张大字报撕了。”
“撕了!”刘望海的噪门大了起来。
“对,撕了。”张中民口气坚定地说,“你想想看,你那张大字报,让人看了,还不让人觉得你和她完全是一个鼻孔出气的吗?”
刘望海看到张中民的两个大鼻孔在喷着粗气。“撕大字报被人看到,会被打成反革命的。”他说,心里却想:我能和她一个鼻孔出气,那倒好了。
“你自己贴的大字报,谁会说呀。而且,现在天黑黑的,也没人看到,刚才我进校门时,那里就已没一个人了。你现在去撕,正是好时候。”
“你看过我的大字报啦?”刘望海问。
“那当然,我回到这里,就是要看看有些什么大字报的。戴丫头的那张‘大义灭亲’还真会装模作样。她装模作样也就算了,想不到,你还来个为她叫好。你呀你。”他摇了摇头,马上又说,“你现在就去,趁着天黑,去把那张大字报撕了。”
“嗯--”刘望海犹豫不决地说,“嗯--天黑去撕,万一被人看到了,还真以为是谁在搞破坏。还是等天亮了以后再说吧。你不是说,自己贴的大字报,没人会说的吗?”
现在就去撕那张大字报,他心有不甘。至少戴娟娟本人还没看过他的大字报。他花了这么多时间和功夫,都是要做给她看的。他想等明天,戴娟娟看过后,他再去撕掉,心里就好受些。她明天一定会去看大字报的。
“那好,那你明天去撕。”张中民说。
刘望海点了点头,心里还在想戴娟娟。刚才他在那个女寝室的窗下,没听到她的声音。她可能不在,或者已经睡了。她会这么早就睡吗?不可能。
“我们村也成立了几个造反战斗队。”张中民的话打断了刘望海的思路,“我的几个农民朋友让我加入他们的那个‘环山县贫下中农革命造反队’还说让我当他们的头儿。他们说我是个中学生,会写写大字报。可我写得没你好,到时候你来帮我写。怎么样?”
“我又不是贫下中农。”刘望海说着,摇了摇头。
“谁知道你是不是,你只要写出大字报,我们以‘贫下中农革命造反队’的名义贴出去,谁还管你是不是贫下中农。我们的大字报都是贴到大街上去的,这要比你们贴在校院里威风多了。现在全县很多农民都组织了造反战斗队,我们是县城的农民,我们可以代表全县的农民。”张中民说着,显得志高气扬的样子。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刘望海就悄悄地起了床。张中民仍在床上喘着粗气。他拿上几样随身用品,轻手轻脚地出了门。他连脸也没洗,就走了。他要回到那个与县城相距六七公里的小渔镇的家乡。两天前,他舅舅就让李金山捎话来,让他回家一趟,说是他外婆病了,需要他回去帮着做些家务活。舅舅知道眼下县中学根本没有什么上课,学生在学校里只是闹革命搞运动。李金山的父亲就让他常回家,不要跟着红卫兵起哄。李金山回来在学校住了一二天,就又回去了。
刘望海沿着公路走着。虽然县城到他家的小镇每隔半个多小时就有一辆公共汽车,但他从来都不愿花这二角钱的车费。二角钱可以够他二天的伙食费哩。他一边走,一边哼着流行的毛泽东语录歌:
我--们共产党--人--,好比--种——子,人--民--好--比土--地,我--们到——了一个--地——方,就要和那里的人民结——合--起来,在人民中间生--根开花--
他心里喜滋滋的。那个大鼻孔张中民此时还在床上打着呼噜。想把那张大字报撕了,想得倒美。如果比力气,那当然是他张中民大,可如果比动脑子出主意,那这个“黑奴”可就差远了。刘望海清楚自己这一走,张中民对那张大字报就没辙了。张中民是不敢自己动手撕的。现在中央*小组都在号召全国群众贴大字报,谁要是撕了别人的大字报,那就是反对*,就会被革命群众批斗。他相信,戴娟娟一定会看到他写的大字报的,而且会看得很认真。她一定会记住这个大字报作者的姓名。这个姓名还可能会在她脑子里留下深刻的印象哩。
六七公里地,刘望海连走带跑,不到一个小时就走完了。他一进家门,就大喊外婆。从小他是外婆带大的。他知道外婆是最疼他的,也对他特别关心,有什么好吃的,总要留着给他叫。外婆还特别会护他,每次他和舅舅的儿子保家吵架或打架,外婆总会骂保家。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应答。舅舅一定在大队里管他的仓库,舅妈可能到生产大队织渔网去了。保家可能找他的那些朋友玩去了。他家有二间楼房,这条街上的一长排房子原先是一个大财主的。土改时,他的舅舅以贫苦渔民加基干民兵的身份分到了其中的两间。每间房又隔成前后间,因此楼上楼后,一共四个间房。楼下的后面两间是灶间和吃饭间,前面是前堂。楼梯在左边的前间。刘望海看到前堂开着门,里面没有一个人。他几步就窜上了楼梯,来到了楼上。楼上有四个房间,他的舅舅和舅妈睡在临街的一个前间,外婆睡在另一个前间,他和保家睡一个后间。他径直来到外婆的房间,只见外婆一个人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外婆,外婆--”他说着,冲到床前,“你怎么啦?”
外婆伸出了一只布满青筋的手,在摸索着。刘望海把自己的手伸了上去,外婆的手立即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外婆死后,你--你就去找你妈,和你妈住在一起。”外婆说,两手在颤抖。
刘望海能感觉到外婆整个身子都在抖动。“外婆,你冷吗?我给你再加点盖的东西。”他准备去那个放杂物的后间的橱里找件旧大衣什么的。可是,外婆紧握着他的手不放。
“外婆活--不长了--”她哆嗦地说。
“不会的,不会的。”刘望海说,心里很紧张。舅舅和舅妈怎么就这样让生了重病的外婆一人躺在家里。他该怎么办,他不能让外婆死,外婆不能死。他想跑到大队仓库去找舅舅,可又不放心扔下外婆一人。他能干什么?他突然想到电影里,那些昏迷的解放军同志,只要有人给他喂下一口水,他就会苏醒过来,便对外婆说:“外婆,我去给你倒杯水来,你喝了水就会好的。”他硬是从外婆手中拉出自己的手来。
他快步跑到楼下,倒了一杯水,又咚咚咚跑上楼。“外婆,水来了,喝了水你就会好的。”他说着,伸手帮着外婆坐起来。
外婆咕噜咕噜喝了两口水。伸手推开了杯子,摇着头说:“阿海--你记住外婆的话,以后要去找你妈。你妈在温州。你舅舅知道那个地方。”
刘望海苦着脸,点了点头。他内心不想去温州,那里他谁也不认识,还有那个后爹,那家伙不要他。可他不想和外婆争,只得“嗯,嗯”地应了两声。他感觉到外婆的手很烫,她一定在发烧。这么两口水肯定不能把外婆的病治好。他要想法治好外婆的病,他不能再让她这么拖下去。对了,把她送到医院去,那里的医生是能治好她的病的。
“外婆,我送你去医院。”他说,伸手要帮外婆穿衣服。
“不去,不去。外婆从来不去医院。”外婆挡开的他的手。
“外婆,你去医院就会好的,医生会给你药的。”
“不去。”外婆固执地说。
这时楼梯上响起脚步声。刘望海扭头一看,倪保家满头大汗地走了进来。
“保家,快快,咱们送外婆去医院。”
刘望海也不多说,把外婆裹在被子里,拉着她就往自己的背上扛。倪保家从后面按着那个挣扎着要下来的外婆。
“外婆,别动,别乱动--”刘望海说,背着她踏上了楼梯,“你乱动,我们两个会一起摔下楼去的。”
外婆立刻就不动了。刘望海小心地走下楼梯,倪保家从后面扶着他俩。出了屋门,刘望海就小跑起来。他要快点把外婆背到医院,惟恐她又要挣扎着下来。
镇医院离他家不远,沿着小巷,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