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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望海心里一沉。戴娟娟的爸爸被贴了大字报!他也受到了批判,很快他也会像别的当权派那样被造反派揪斗,被拉出去游街,就像朱祖礼那样头戴高帽,手上敲锣地游街示众。戴娟娟看到这一切,心里一定会很难受。一想到这,他觉得自己心里有一种说不说的感觉,一种难受的感觉。
“向毛主席低头认罪!”老油条对着站在毛主席塑像前的朱祖礼大声下令。
塑像立在一个位于两幢大楼之间的一片小花园的后边。老油条已把朱祖礼推到了花园前的空地边上。朱祖礼对着塑像微微低了下头。
“不行,不行。”几个女生大声说道,“头低得不够!”
“要做九十度的低头认罪。”老油条厉声下令。
朱祖礼对着塑像深深地弯下腰,不料,他头上的高帽扑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他连忙伸手去捡,身子向前一冲,摔了个嘴啃泥。
老油条和几个男生哈哈大笑,几个女生则捂着嘴咯咯窃笑。
“笑什么,笑什么。”刘望海看到这些人笑成一片的样子,心里就感到恼火。他走上前,对着那个仍在地上摸索的朱祖礼说:“站起来,还在磨磨蹭蹭的干吗?”
“他觉得低头认罪还不够,还要向毛主席下跪认罪。”老油条笑着说。
“我的眼镜找不到了。”朱祖礼说,两手仍在地上摸着。
“这不就是你的眼镜吗!”刘望海说着,蹲下身子,从朱祖礼的身边拿起了眼镜,交到他手里。他不愿看到这个高度近视的人继续在地上摸索下去。
“再向毛主席低头认罪,刚才没弯到九十度。”老油条对重新戴上眼镜的朱祖礼说,回过头来对身后的女生笑了笑,那几个女生又咯咯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刘望海不耐烦地说,“在毛主席像前严肃一点,嘻嘻哈哈的像什么样子。回去,全体往回走。”
刘望海把口号单交给了那个知道戴娟娟爸爸姓名的女生。在回校的路上,让她领呼口号。一路上,他虽然还是走在队伍的前头,可已不像刚才那样高昂着头。他已没了原先的兴奋和得意,心里似乎压着一块石头,沉甸甸的。
回到学校后,老油条问他接下去该做些什么。他摇了摇头说:“就地解散。”
老油条从朱祖礼手里拿回了那面大铜锣,心有不甘地瞪了一眼朱祖礼。
队伍解散后,刘望海心里仍在想着县委大院的那张大字报。根据未干的浆糊可以断定,那张大字报是刚贴出来的。有可能就是今天上午才贴的,那就是说,戴娟娟可能没看到大字报。她现在还不知道有人已公开批判她的爸爸。如果她回家路过那里看到那张大报,心里会有何想法?
她一定会感到非常难受。她可能会哭,可能会伤心地哭。他知道许多女生,一遇到不高兴的事就会掉眼泪。他能想象戴娟娟落泪的样子:她那双明亮晶莹的眼睛会变得泪汪汪的,接着,一滴滴泪珠就会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扑簌簌地沿着脸颊滚下。他不忍心看到她那副模样,他不忍心看到她伤心。他希望她永远快活,永远意气风发,永远斗志昂扬。
他一定要做些什么,一定要为她做些什么。该做些什么呢?他得想想办法。他能想些办法。从小他就是个喜欢动脑子的人。他是个半孤儿,生活中遇到的各种难题都得自己想法子解决。因此,他养成了动脑子的习惯。而且,他的脑子也确实很管用。他的一些主意还能给别人帮上些忙。邻居钟大伯就喜欢称他为“智多星”。一天,钟大伯锁了门却把钥匙忘在了屋里,是他这个“智多星”想着法子爬到窗上,用一根铁丝勾出了那串放在桌上的钥匙。还有,一天他外婆把一根针掉到了地上,她举着油灯怎么也找不到针,是他用舅舅的一块小磁铁在地上晃了几圈,就把针给吸到磁铁上。
不过,这次的事情却有点难办,因为尽管他一定要为戴娟娟做些什么,可他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他知道戴娟娟是个很要面子的人,甚至是个很骄傲的人,她不会接受他的帮助,她也看不上他。他在她的心目中只是个“小同学”。他只能暗中为她做些事。
前面就是学生宿舍楼,可刘望海又返身往回走。他不想回寝室,张中民和李金山可能在寝室里。他得一个人好好思考一番。
操场旁那幢教学楼的一面墙上贴满个大大小小的标语和大字报,这里已成了学生和教师的革命场所。刘望海低着头,沿着操场旁的小道来到了这块革命造反派们的宣传阵地。他看到高中的两个女生在贴一张大字报,一个女生在用刷子把浆湖往墙上刷,另一个举着一张有她半个人高的大字报等在旁边。刘望海没心思看她们写的内容,继续往前走。前面墙上一张大字报可能是浆糊用的不够,或者墙上太赃,没完全贴牢,一个角落挂了下来,遮住了一片内容。
有了!刘望海心里一喜。他双手一拍。转身就往回走。他有主意了。他决定今天夜里就行动,为戴娟娟采取行动!
晚饭后,刘望海回到了寝室。他想早点上床休息,为夜里的行动养好精力。张中民和李金山都在寝室里。张中民看到他进来,就招呼他过来坐到窗前的床上。
“今天你们把麻雀拉到街上游了一回,可威风了。”张中民笑着说。
刘望海点了点头,两眼瞧着他。
“你怎么不叫上我,啊?”张中民问,收起了笑容。
“我--”刘望海一时语塞。
“也不叫一声金山。”
“我--我--”刘望海支支吾吾地说,“当时金山不在。而你--你--”
“我怎么啦?每次有什么事,我都叫上你,今天你就了不得了,自己拉起了一支队伍,就把我给甩了。你还真像个头头了,啊?”
“是,是--”刘望海仍支支吾吾。
“是什么?”张中民追问,两眼盯着他。“你不说清楚,今后--”
刘望海知道张中民的厉害,他是初中生中年龄最大的,比一般的同学大三岁,也是个头最大,力气最大的一个。据他自己说,他在家干农活时,能挑一百二十多斤重的一担粪。别说是初中生,就是一些高中的男生也有点怕他。
“是,是戴娟娟说的--”刘望海又住口不说,他不知道把戴娟娟的名字说出来是好还是不好。
“她说什么,啊?”
“她说,让我们这些矮小的初中生拉着一个大人游街,效果更好。”
“效果更好?什么效果更好?”张中民问,那双一直瞪着的眼睛眨了眨。
“就是--就是游街的效果更好--”刘望海解释道,“就是让人看的效果更好,街上的人看到一群小孩拉着一个大人游街,就会笑起来。我真的看到好多人笑起来了。”
“笑起来,笑起来--”张中民不满地说,“你上课时放个屁,大家也会笑。”
“我上课不放屁,”刘望海争辩道,“金山上课经常放屁,还都是响屁。”
“我们家给我带的粮食都是番薯干,吃了番薯干,就要放番薯屁。”李金山想为自己辩护。
“那中民也经常吃番薯干,他怎么上课时不经常放响屁?他就比你好,你不承认吗?”刘望海说着看了张中民一眼,想以此讨好他。
“他当然比我好。”李金山连忙说,“他比我们两个都好,我们都应该听他的,你今天拉麻雀游街,也不叫他,就是想独自行动。”
刘望海一听“行动”两字,身子一震。他今晚又要行动,而且更要独自行动。今晚的行动决不让张中民知道,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瞟了一眼张中民,看到对方两眼盯着他,似乎要看透他的内心似的。
“以后,以后我听你的就是了。”刘望海对着张中民说。他知道张中民就想当头头,而且还想当将军。
“你们要知道--”张中民以满意的口气说,“我们都是一起的,今后要一起行动。咱们要像三国里的刘备、张飞和关公那样,结成兄弟。”
李金山和刘望海交换了一下目光。李金山点了点头。
“《三国》是封建的书,是‘四旧’,我们上次去抄图书馆的旧书时,还烧了这本书。”刘望海说,两眼瞧着张中民。
张中民想了想后,点了点头,嘴上说道:“那倒也是,那咱们就不结三兄弟了。不过,咱们还得一致行动。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他唱了起来,两个鼻孔喷着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