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河飞。小林和教授不是都说过阿彤不了解爱情吗?可是,此刻听着这曲子,琴声里分明充满了感情,这阿彤非但懂得爱情,而且比一般人都要了解得更深更切呢。
一曲终了,少女回过身来,轻轻问:“曲风?”她的声音低沉柔和,微带磁性,有种说不出的魅力。
曲风一愣:“你怎么知道是我?”
少女笑了:“奶奶说,每个星期的今天下午,你就会来。而且,除了你,谁会这样懂得尊重别人的弹奏,可以忍得住在听琴时一言不发?”
曲风更加迷惑了,他想起奶奶刚才的话:“她眼睛虽然看不见,心眼可灵着呢,比明眼人强。”顿时,他对这位初次见面的盲女充满了好感。她的琴奏,她的谈吐,她的高贵气度,都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而且,女孩说:“除了你,谁会这样懂得尊重别人的弹奏,可以忍得住在听琴时一言不发?”这句话也令他心动,他们仿佛不是第一次见面,而她,似乎对他相当非常了解呢。
他惊愕地望着阿彤,她脸上瞬息万变的神情让他迷惑而震动,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强烈得他几乎张开口就可以喊出她的名字,可是,那名字,却不是“阿彤”。是谁呢?丹冰吗?天鹅吗?水儿吗?
他哑口无言,好像在想起的一刻突然忘记了什么,又似乎忘记的许许多多在这一刻被重新拾起,可是,那些记忆,究竟是什么呢?
屋子里一片死寂。阿彤和曲风面对面站着,都是一言不发。
变成了阿彤的阮丹冰在承袭阿彤的身体和琴艺的同时,也承袭了她那固有的盲女的自卑与自傲。这段日子,她一直在等待着,等待再一次与曲风相见。
此刻,他终于来了,可是,她却看不见他!
她站在他面前,心中不知是悲是喜,有种隔世相逢的沧桑。仿佛进入时间隧道,天上只一天,人间已一年。从阮丹冰而天鹅而水儿而阿彤,对曲风而言,不过是一个夏天的故事,对她,却已经三次轮回。如今,他们又相遇了,这一次,却又有怎样的缘合?
那一天,她飞离了水儿的身体,清楚地看到曲风流泪的眼,她想迎上去,拥抱他,安慰他,可是身不由己,随着一阵风飘摇而去。迷迷糊糊,缥缥缈缈,不知道自己的归宿在何方。懵懂中,依稀听到一阵琴声,便蜿蜒而去……恰逢阿彤正自对月祈祷:“我愿意交出我的灵魂,去换取一次爱的经验。”
那愿望是如此的强烈,强烈到可以与丹冰对曲风的无与伦比的爱情相媲美,以至于她们的灵魂在这一刻忽然投契,合二为一。于是,她占据了阿彤的躯壳,取代了阿彤的灵魂,教会她一次真爱体验。
然而,这场交易又能维持多久呢?她总还是要把这身体还给她的吧?她要在再次轮回前告诉曲风自己的真实身份吗?要对他说出天鹅和水儿的秘密吗?要在这难得的再世重逢中焚心似火,与他热烈相爱吗?
以往的经验告诉她,无论她借助什么样的形式存在,她都不会是她完整的自己,而或多或少会拥有一些那形式本身的特性。毕竟,她只是过客不是归人,无论谁的身体,都不可能长久地收留她,她最终,还是要离去。
然而,在这世界上,谁又是长生不死的呢?一天和一年有多少分别?一生和一次又有什么不同?她只想,抓住每一次机会,多爱他一天,多爱他一次,多爱他一点。
可是,她又觉得怯弱,是盲眼人对于明眼人本能的那种怯弱。
她找到了他,听到了他,可是,她却再也不能“看”到他。这使她不能不有一种强烈的自卑感。一个不能看的人,如何去爱?
两人默默相对着,只有刚才那袅袅的琴音依然回荡在空气中,仿佛情人的呼唤,一遍遍,一声声,周而复始,无止无息……
是奶奶的上楼打破了这沉寂,她看到两个年轻人面对面地站着不说话,十分好笑,问:“怎么?不好意思?都是年轻人,说说笑笑很容易熟悉的,怎么倒比我还害羞?”
阿彤惊醒过来,低头微笑:“我给你倒水去。”
“还是我来吧。”曲风正想阻止,却看到阿彤毫无障碍地绕过钢琴径直走向房间一角的饮水机,从柜子里取了纸杯出来接水,不仅暗暗惊奇:她对这屋子的布局熟悉得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如果不正视她的眼睛,简直看不出这是个盲人呢。然而,她侧耳倾听水流的样子,又分明是盲的。
阿彤已经取了水过来,双手端着说:“曲风,请喝水。”
她喊“曲风”的语调,十分熟悉。曲风不禁再次出神……
我为你做过多少傻事呢?
买一把又一把的绿伞,装作等人的样子在你的家门前徘徊,录下你的琴奏做成盒带,甚至偷偷收藏你随手扔掉的烟头……
真是傻啊。可是除了这些,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有句诗说:人间亦有痴于我,岂独伤心是小青。近日读茨威格小说《巫山云》,我竟在里面找到了一个和我一样傻的人,原来,她也做过收藏烟头的傻事呢。
读着《巫山云》,我哭了,觉得自己很幸福。因为至少,我有一点比女主人公强,就是可以常常听到你的琴声,并在琴声中起舞。
摘自阮丹冰《天鹅寄羽》
阿彤告了假,每天都会来照顾丹冰。
《天鹅的眼泪》 《致爱丽丝》
她给她洗泡泡浴。
——僵直的身子浸在芬芳的水里,仿佛也变得柔软了。雾气朦胧,她的表情也安详,似乎有了微笑。
她服侍着她。一个是丹冰的灵魂,一个是丹冰的躯壳。服侍的和被服侍的原是一个人。
精神对肉体说:“你快醒来哦,醒了,才有力气去爱。”
她决心要好好照顾自己,唤醒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否则,一直呆在别人的身体里,又如何去争取曲风的爱?
她思忆着自己奇异的经历,每一次轮回都是一次崭新的缘遇,却也都是新的无奈与伤心。她曾经会飞,会像一个小孩子那样天真任性,如今,又会了弹琴。
每次托附与不同的身份,她的技能与性格也都会跟着有所不同。这大概是因为人本来就是立体的,多重个性的,只不过在某些人身上某种德行表现得重一点,而在另一些人身上则表现得轻一点罢了。自古以来所争论的人之初究竟是性本恶还是性本善的问题,和这其实是同一原理,都是缘于不同灵魂托附与不同载体而已。
如果灵魂可以这样一直流浪下去,再多几次遇合,不知她会不会因此习了武术,八卦,园艺甚至高科技?又或者托身一个杀人如麻的黑社会老大,一睁眼可能已手使双枪,脚踢鸳鸯。
没什么不可能吧?她连飞都试过。
阿彤忍不住微笑了,这也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她的一辈子,等于别人的几辈子,这样看,也不算损失了吧?
她和曲风做了朋友,可是,一直没有告诉他自己是谁。既然早晚要走,何必多一重恩怨?她已经改变计划,不,她不要做水儿第二,而要做回阮丹冰。她要努力地帮助自己复活,光明正大亲力亲为地去争取曲风的爱。
奶奶有一天隔着门听到盲女与孙女儿说话——
“如果真是这样爱他,该努力站起来对他说才是。总躺着成什么事?”
隔一下,又说:“这样子怎么同他说?不人不鬼的,怕不要吓死他。”
分明是一个人声音,可是有问有答,倒像两个人口吻。
奶奶十分惊骇。
曲风再来时,她问他:“你觉不觉得,阿彤像一个人?”
“像一个人?”曲风不懂,“像谁?”
“冰冰。”奶奶沉思地说,“她说话的口吻、表情、甚至连动作,都像极了冰冰。”
“奶奶,你太想丹冰了。”曲风安慰,“阿彤就是阿彤,丹冰就是丹冰,我一点儿都不觉得她们像。丹冰比阿彤活泼多了。”
“也是。阿彤这孩子,太沉静了。”奶奶没主见地立刻改了主意,“小曲,你们都是年轻人,我看她和你在一起,倒还有说有笑活络些,你同她多谈谈心。”
曲风笑着,其实,他也喜欢同阿彤谈心呢。在她面前,他轻松而坦白,少了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注视着,他仿佛面对自己的心灵在倾诉,毫无顾虑,尽抒胸臆。
自从水儿死后,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到心情平静柔和,重新有了倾诉的欲望。他给她讲起天鹅,讲起水儿,甚至讲起小林和他的那些风流过招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