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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见我父母已经收工在家,她放下我就安心地回自己的家了。我的家很小。坐西向东,只有三间正屋,一间厢房。南面两间,右边是父母和我的卧室,左边是大姐和二姐的卧室。正中一间是集厨房客厅于一体的茶堂屋。茶堂屋的北边依附着一间厢房,是二哥和三哥的卧室。我家的北面有一小平地,平地外是邻居家。东面有一大平地,平地外是一条马路,马路外是池塘、稻田、东山、蓝天、白云、太阳。南面是一座巨大的公共厕所,厕所边是水田。水田与池塘的东南角有一座只剩下两三层的破塔。西面横过一条通往公共厕所的要道,要道边是一排猪圈。我们全家日夜都能听到村民们踩着石板路上厕所的脚步声。听父亲说,到了夏天,我们家就遭了殃。臭气掀天,蚊子苍蝇漫天飞。夜里伸手可抓一把膘肥体壮的蚊子,白天出手能拽一把绿豆苍蝇。一出家门,还能欣赏到脚下“啪啪”的蛆响。居家环境如此恶劣,全家老小似乎依然乐观向上。大有“与恶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与善人居,如入幽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的势态。
二哥晨明在屋前平地上一边洗澡一边唱歌,见我从屋里出来,兴致勃勃地说:“晨船,我教你唱歌。”我真的跟着他唱了起来。歌儿是盛赞毛主席的——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毛主席就是那金色太阳,多么温暖多么慈祥,把我们农奴的心儿照亮。
这些日子,公厕边有两位邻居兄弟在为村里的稻田赶鸡。哥哥叫丁二军,弟弟叫三军。我们常常赶走所有偷吃稻子的鸡鸭,便到田埂上去走走,或者在厕所边的土砖上胡扯。早稻收割完毕,又插上晚稻。晚稻还没抽穗,不用赶鸡。我们就时常一起玩泥巴。各自从田里弄来一团灰泥,坐在屋檐下的青石板上,做成碗口粗的泥凹凹。我们一齐举过头顶,高声喊道:“泥斗凹凹叫不叫?!也叫!”泥斗凹凹猛烈地砸在石板上发出“啪啪”的声响。有如零星的爆竹轰鸣。此时,我们身上脸上沾满了炸飞的泥团,嘻嘻哈哈的看谁炸的洞口大。结果总是比我们大两岁的丁西的泥凹凹炸的洞大。
泥巴玩腻了,我们就打苍蝇捉蜻蜓喂蚂蚁。四个人蹑手蹑脚地在池塘边寻找休憩的蜻蜓。花了很长时间,丁西和二军终于捉到一只蜻蜓。我和三军空着手跟在他们的后面。在丁西的家门前,我们找到了正在寻觅食物的蚂蚁。丁西和二军五马分尸一般把蜻蜓撕成几块,放在那只四处奔波的蚂蚁面前。蚂蚁嗅了嗅全是瘦肉的蜻蜓,急急忙忙去报信。一群大大小小的蚂蚁在它的引领下,来到了蜻蜓尸肉的周围。我们也似乎听到了蚂蚁们的欢声笑语,四个人跟着它们热闹起来。我们倒着屁眼大声呼喊:“蚂蚁蚂蚁干干!抬起你阿爸上神龛!蚂蚁蚂蚁干干!抬起你阿爸上神龛!……”
蚂蚁把丰盛的午餐搬回洞穴后,全村的大人也都收工回家了。
二军从他家里找来一根剥去皮的铝线,跟我说做鱼钩钓鱼去。我们各自从家里拿把菜刀斩断铝线,在青石板上敲打起来。半个时辰过去,我们的银色鱼钩也已经做好。又在家中翻箱倒柜,找了根三尺多长的苎麻线,系上鱼钩,再在距离鱼钩八寸长的地方系上一段二寸长的高梁秆。没有钓竿的钓具大功告成。我们兴致勃勃的挖了蚯蚓,用纸包着,来到村前池塘边的梨树下。我们把蚯蚓穿在鱼钩上,模仿着大人们钓鱼的姿态,往鱼钩上吐了两口口水,然后兴奋地抛下鱼钩。不一会儿,二军的浮子微微动了一下,二军轻轻的说:“有鱼儿上钩了。”话音还未落,只见那浮子忽的没入水中。二军猛地一绷,就钓上了一条银光四射的小鲫鱼。随后,我也钓上一尾金光闪闪的红鲤鱼。整个下午,我们各自钓了十多条不大不小的鱼儿。
父亲吃了我钓的鱼,说:“明天再去钓些来。改善一下伙食。”
有一天,大表哥从县城来到我家。他是来写生的。刚开始那天,他要我老老实实的坐在他面前当模特。他画的是油画。他画累了便问我:“累不累?累了就休息一会儿。”我反问道:“你呢?”他说:“还是休息一下。”十几分钟过去,我又端坐在他面前,默无声息的任他审视。直到大人们收工回来,他才辍笔。父亲他们利用茶余饭后的当儿欣赏了我的大头像,说这儿有点像,那儿不太像。指指点点一番,又急急忙忙到生产队争工分去了。
第二天早饭后,大表哥带我去室外写生。我看他画了一上午茅草屋。令我不解的是红色与蓝色混合怎么就变成了紫色,蓝色与黄色调配怎么就变成了绿色?我问大表哥这是为什么?他说:“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你将来长大了,读了书就知道了。”
第三天,我建议他去画村子北面的“红清桥”。因为我只是在村子的前面望见过它。大表哥真的带我去了。“红清桥”是我们村连接外界的交通要道。自西向东横跨江上。现在看来桥身跨度并不大,可以说是普通得不及一提的小小小桥。但在我童年的眼光中,它是十分宏伟壮观的。大雨时节,我常常远远的望着桥上游的两条江水会合桥下。我总想不明白,为什么左边的江水是白色的,右边的江水是红色的。我觉得这就是“红清桥”的得名原因吧。
这天,艳阳高照,风清气爽。我和大表哥来到距离“红青桥”一、二十米的地方坐下。大表哥把画夹支在江中“精怪潭”的岩石边,他先用铅笔构图,再用油画笔着色。我听说江中的石块下有许多螃蟹。但我不敢下水捕捉,一怕有蛇,二怕螃蟹的钳子夹手。就呆坐他身旁,望着桥下的江水溢出水坝,形成几道亮丽的白瀑。瀑布极其短小,不足一米,落在十多米长的岩石上,斜斜的滑入“精怪潭”。我觉得这已经称得上是家乡的美景了!“精怪潭”的南面是一块巨大的黑岩,把江水拦截在此,形成几米见方的小石潭。汩汩的江水由北向东一拐,又转道南流,注入舂陵江,流入湘江,进入长江,奔向大海。
大表哥画完“红清桥”打道回府。一路上,我老想不明白,人们为何把这么个很不起眼的小石潭叫做“精怪潭”呢?难道传说中出现过妖魔鬼怪吗?
后来,大表哥又带我去了五里外的老屋场。老屋场就在舂陵江畔。江岸边有大片大片的荷塘。我血亲的大哥就住在荷香四溢的老屋场。我们在大哥家吃了点东西,来到清香扑鼻的荷花丛中。他画了几笔便没了绘画的情趣。他说:“荷花天生是用国画来画的。”他伸手掰个青色的莲蓬,抠出碧绿的莲子有滋有味的吃起来。我怪怪的看着他,问他:“这好吃吗?”他说:“好吃!很好吃,香甜可口。”他抠出一粒青色的莲子给我。我用牙剥开莲子的青皮,开始咀嚼莲子肉,嚼着嚼着舌根就涌出十分苦涩的味道。我连吐不迭的说:“你骗我!你不怕苦吗?”大表哥哈哈大笑,说:“傻瓜!你把莲子胆也吃了当然苦了!”我又掰下一个莲蓬,取出莲子,剥皮去胆,细细一品,果然香甜可口!
从老屋场回到家乡,大表哥对我父母说:“三大舅,舅妈,我想带晨船去旧庄行吗?”母亲好像很不放心,面露难色,望着父亲征询意见。父亲说:“让他去吧,总得出去见见世面才行。”临行之际,母亲特别交代我说:“到了那儿要听大人的话。”
我们抄小道去了大表哥的老家——旧庄。在旧庄,大表哥除了有二叔和三叔两家人外,还有一位印堂中央长着颗玉米大小的美人痣的慈祥的老奶奶。在旧庄呆了几天,我已毫无印象。只记得大表哥曾经带我画过一次画,游过一次泳,还带我捡过一次锰,去过一次洛厚公社。我不会游泳,只能在池塘边的浅水中,双手撑着塘底,两腿奋力打击塘水。我不认得锰矿石,只能无聊的用铁锤胡乱的敲打山中的顽石。去洛厚公社,大表哥是用自行车驮我去的。下一个并不陡的小坡时,因为一条横穿马路的小沟渠,我被抛在了马路上,而大表哥浑然不觉,直到爬坡时少了力气,他这才发现我掉了。他回头又把我捡了起来,直奔洛厚公社。
我们坐上一辆运锰的解放牌大卡车去平琼县。驾驶楼里早已坐满了有关系或有血缘的人,我和大表哥等人坐在卡车后箱里。车子路过一座小村庄,公路两边的红枣儿密密麻麻压弯了树丫。大表哥敏捷地捋了一把打我们脑袋的大红枣子。车厢中,其他人也急忙抢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