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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个人知道在圣诞的时候，我在做什么。
他叫沈牧，我的大学同学。
我们在那所北方的大学校园中认识。那里有美丽而笔挺的杨树，安静如镜的湖泊。那里春天的时候会飞起雪花般的杨絮，夏天的时候到了晚上路边小摊上全是吃小炒喝啤酒的人，秋天的时候凋落的树叶为美丽的小道铺上一层金黄色的地毯，冬天的时候会下雪。
是的，会下雪。
第一年的平安夜，我和沈牧，还有一群朋友一起度过。我们顺着学校一直步行五公里，到最近的一所教堂去。我们闹哄哄地唱着歌，说着好玩的笑话，灯火如繁星，灿烂整条街。
回来的路上有女生说累了，几个男生便把她们背在背上比谁跑得更快。街上积的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碾落成冰。有时候我们滑倒，一头扎进大大的雪堆，突如其来的寒冷使我们放声大笑。
一个月后我有了个女朋友。她叫冰冰。是平安夜那晚一起出去玩的朋友之一。
大学四年的圣诞，每一年我们都一起过。
平时的日子里，也有过不快，也有过彷徨，但每次当她安静地伏在我怀中时，便觉得没有什么是不能原谅的。
没有奢望过结果，但我们也约定过，无论在不在一起，今后每年圣诞都要一起过。
就这样约定了，永远。
毕业后我一个人离开了那个城市，去了冰冰的家乡。
我在那里安定下来，渐渐习惯那里的语言那里的天气那里的生活。有时候把自己灌醉，有时候在声色犬马的场所和不同的美丽女子相爱然后分开。这个城市没有隐私。我的风流故事在不同的人口中以不同的版本绘声绘色地流传。他们知道一切，但他们不知道我圣诞到底会在哪里。
沈牧毕业后也离开了我们大学的那所城市，一直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有时候他会从不同的方向来到这里看我，带着一身的漂泊气味。同时他会带来的一定还有一瓶酒，有时候是江南的米酒，有时候是西北的青稞，只要看看他带来的酒便能知道这些日子他在哪里继续着他的漂泊。然后我们安静地在我的小屋中把它喝完，第二天他会离开。
冬天快结束时沈牧又突如其来地出现在这个城市。径直敲开了我的门，静静走进来，放下行李脱下大衣，从怀中掏出一个酒瓶放在桌上。如同他几个小时前才离开一般。
我说你又从哪里来。
他说我去了敦煌，去了拍东邪西毒的那个沙漠。你看过那个片子吗。
看过，还不错。
是很不错。
我随手拿过两个杯子，把他带来的酒瓶打开，倒进两个杯子里。喝了一口，然后笑了。
怎么，是水？
是的，是水。
什么时候不喝酒改喝水了。
喝酒和喝水，有不同吗？
是没什么不同。
过来的时候我还顺道去了北京，是圣诞的时候。
哦。
我去看冰冰了。
……
北京一直在下雪。
很好，我很多年没看过雪了。
圣诞节还是那样热闹。
那是自然。
我一个人不孤单
想一个人才孤单
有伴的人在狂欢
寂寞的人怎么办
电台里传出这支美丽的老歌，他听了然后笑了。
脱下毛衣，他把自己埋进我床中，两眼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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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我的小宝贝（4）
你这里很热。
你是没习惯南方的天气。
我想我有点醉了。
你什么时候清醒过。
他突然又一下子坐起来，攀着我的肩，问道：
我真的记不起来了，不知你还记得不？
什么？
第一个圣诞节，那天晚上冰冰穿的毛衣到底是粉色还是白色？
我有些茫然地看着她，很久很久，然后垂头丧气地说：
我也不记得了。
但我至少记得她的裙子是蓝色，那时候她头发披肩长。
好像是吧。
你还给她说鸵鸟的故事，引她笑了好久。
不是记得很清楚了。
那晚我们还在面包铺买了好长的一条法棍，她就把那条法棍抱在怀里，笑得像个天使。
第二年平安夜我们给她买了个小熊的背包，她后来每天上课都背着它。
第三年平安夜你们非推着我去约邻系系花，后来我们四个人一起出去，我和她都没话说，结果便成你为了面子一直应付她，而我和冰冰一起说话。那晚我特别开心。
第四年平安夜你们吵着要去买戒指，最后被我拉去吃糖炒栗子。我没想到自那以后你们就再没机会买戒指。
别说了。
我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我们对视良久，最后他又说道：
不知你记不记得，其实第一年平安夜，把她背在背上的是我而不是你。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最终是你们好起来。
我真的不记得了。
我苦笑道。
是的，我不记得的事太多。譬如说我一直不记得为什么不过一个永远一起过圣诞的约定也无法实现，不记得为什么第四个平安夜会莫名其妙地放弃去买戒指而答应了沈牧请我们吃糖炒栗子的邀请，也不记得为什么那晚在西城都找不到卖栗子的小贩而要打车去东城吃，更不记得为什么回来时我们会一致选了一排出租车中的第三辆？
当然健忘的人并不止我。还有那个出租司机。他喝了点酒就把什么忘了，忘了道路施工，忘了平安夜并非永远平安，忘了车上，有她。
夏天的故事
（一）
最早的记忆中，就有了她的存在。
那应该是四岁时的事，他和她在小屋里玩。要下大雨了，天上的云压得很低。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屋里黑得象晚上。
一个惊雷打过，他听见她惊叫一声，扑进她怀里。他看着她惊恐的眼，说不要怕，欣哥我在。
那一刻，他的心里满是小小男子汉的自豪。
十二岁那年夏天他带着她去爬小镇旁的山。爬到山顶上她已经累得不行，然后天突然开始下雨。她穿着小小的无袖杉直唤冷，他便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下来给她穿上，然后背她下山。
下山路上她说欣哥我好冷，他说很快就回家了。然后他讲笑话给她听。她一路在他耳边笑着，呼吸弄得他耳朵直痒痒。她湿淋淋的身体紧紧地帖在他汗湿的背上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突然他的心一紧，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微妙感觉。
童年好像永远都是夏天。在一个一个夏天的流逝中，他们不知不觉长大。每天一起上学一起做作业。暑假的时候一起去游泳一起在下大雨前拿着竹竿去粘蜻蜓。有些傍晚她也会穿了白色的裙子去操场看他打球，用自己的手绢帮他擦汗。然后一起去他家吃饭。他的父亲也很喜欢这个从小父母双亡的文文静静的邻家女孩子，总是不停地给她夹菜。别人说他父亲对她像对待自己的儿媳妇，她听了也只是笑。
（二）
最伤心的夏天是初三毕业的那个夏天。空气像凝固了的热胶一样牢牢粘在他流汗的背上。中考成绩放榜。考上高中的名单中，她的名字排在最前面。而他的名字，无论如何也找不到。
他还是向从前那样和她一起上学，二十里路在他眼中亦不觉得长而只是嫌短。只是他不能再与她一起走进学校大门，而只是把她送到校门口，然后看她进去。她背着大书包的小小的身影在他眼中渐渐变小然后消失，剩下的只有学校庄严整洁的四层楼房。
他顶了父亲的职，在镇旁的矿上做了一名矿工。周末回家的她还是会来他家吃饭，只是每次坐下时，会用手绢把他家那沾着煤渣的凳子先擦上一擦。
夏天仿佛越来越热，下的雨也越来越少。他家没有电扇，她常常吃饭吃得满头大汗。他总是拿把扇子坐在她身边扇，扇出来的风却大多数扇到她身上。她却始终不曾发现。
（三）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