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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岁时,我来到英格兰一个灰色的城市。那里的街道狭窄而肮脏,无数的印巴人和外来移民将那里变成罪恶和阴谋横行的城市。在一家香港人开的餐馆里,我惊讶地发现,他们把这里叫做〃雪埠〃。
不是没有樱花,不是不下雪。春天时阴雨连绵,樱花开了便落了,在积着污水和垃圾的地上碾落成泥。冬天时细雪降下,转眼便被车胎碾成了一道一道不明不白的灰。天气总是冷清而湿寒,石头筑的房子挡不住寒冷,它们从薄薄的四面墙间不停地渗入。我杯中的茶换了又换,只为那点可怜的温暖。那个时候,我会想,我要回家。
如今我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是一个江边的在全国能找出上百个雷同的中型城市。建筑总是灰色的,陈旧的六层板房占据了这个城市大部分的土地,街上的车开得杂乱无序,是完全陌生的风景。
每一个早晨,在一片喧嚣中醒来,我总是迟迟不愿睁开眼睛。因为一睁眼,世界总是面目全非。
然后只能告诉自己:起来吧,起来吧。去拼搏,去奋斗。去坚强地活着。因为总有一天,我要去米兰。那里总会有一个人在等我,我要他拉着我的手,去看那些我们从未看过的风景。或许我会将这些年故事一点一点讲给他听,但那些海枯石烂的往事,在那时讲出来,会成了怎样的云淡风轻。
〃不会是我们想象的那样。〃电视机里的女人流着眼泪说。
不是那样又怎样,既然这样又为何不能那样。Vamos a Milan, vamos a nuestro casa, hace sol, llueve a cantaros, veale en Milan。 Te quiero, es cierto。
世界太小,已容不下传说。但我们依旧殷勤地期待。
因我们都需要坚强地活着的理由。
带我走,带我走,带我走……
在这样一个下午,熙熙攘攘的网吧,偶尔打开一个网页,听见你的新碟。
第一次听见你的歌声是OPERA2,那时感觉如同被摄魂。然后我日夜听你的歌,写文章的时候听,睡觉的时候听,走在街上的时候,手机接着耳机在听。家里墙上海报上是你的样子,电脑桌面是你的微笑,睡不着的时候常常想起你的眼睛:那么清澈,又那么寒冷。
怎么会有这么老的追星族。我常嘲笑自己。
可还是平静下来。死水一样的生活,就算会有涟漪,也总会平寂。我渐渐学会听着你的歌,做一些和你的歌毫无关系的事情。
我学会有规律地生活,很少做梦。
我学会安排今年的计划,让自己适应一切以前根本不曾设想的生活。
我学会让自己庸俗。
可是,可是,为什么在这个下午,在这样周围的人忙于开视频玩网游来来去去的网吧,我会忍不住让自己的眼泪夺眶而出?
高音响起那一刻我分明看见自己的心:它碎了,被你的声音震碎。然后一片一片渐渐升起,终究融于浑浊的空气。
你带走我的心,又为什么要把我留在这里。
你让我丧失一切用语言描述的能力,却为什么还给我留下可以打字的双手。
你让我觉得悲伤,可为什么照片上的你分明在笑。
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生活在深不可测的旋涡边缘打转,我的眼睛看向远方平静的海面,可明天的我又要漂流去哪里。
要出版的书稿存在电脑里,可是明天我又该做什么。
深爱的人终于有信给我,可是我的爱情,又死在了哪里。
那个男人听你的歌会流泪,可是他的心是一扇紧闭的门,我唯一能做的,是把自己的门也关上。
我们都因为你流泪,可是我们之间那些共同的岁月,丢去了哪里。
这个纷乱而繁忙的世界,天使来过,魔鬼来过,然后天使离开,魔鬼也离开,只留下我。
在这个春光明媚的下午,有没有谁可以带我走。
可是阳光是空的,像风。
然后歌声停了。
像一个天使,却没有羽翼
6月21日晚,中山纪念堂。
我有些后悔我来过。
即使来到这里,是我仅有的剩余的梦想;是我苦苦等待数月的一段时光。
中山纪念堂的雕梁间有种破败的味道,门口孙国父几十年如一日般孤独地仰望被光污染过的天空。高温蒸腾,空气像凝滞了的果冻般。在其中费力穿行的我突然感觉自己像一条奄奄一息的鱼,我奋力地游过那一群在耳边喋喋不休面容叵测的黄牛党,穿过狭窄的纪念堂入口,穿过熙攘的人群,走进大厅,找到自己的位置,感觉好像回到大海。我以为我能就此畅游,我以为我不会死。
我曾经设想过很多次,当灯光响起,他身披月光出现在十几米外的舞台上时,我会不会安静地流下眼泪,还是会像出卖掉自己的灵魂的人一样尖声地叫着他的名字,可是当并不怎么梦幻美丽的灯光骤然亮起,当我们的王子在那狭窄的小舞台上缓缓步出时,我竟然只是一阵阵地茫然。
茫然,觉得一切非现实,却不是因为感动。
茫然,因为眼前仍在音乐声中陆续入着场,没头苍蝇般找着自己位置的所谓歌迷。
茫然,因为场内烟花般闪烁的闪光灯,刺着台上人的眼。
茫然,因为右边的人在打电话,后面的人在讨论歌曲的名字,前面的位置空着,而左边的男人笑嘻嘻地问身边的女人,我们是先吃巧克力,还是先吃花生。
可是没有关系,音乐会响,歌声仍会翻飞。他像个孩子一样,站在台上,安安静静地唱。廉价的音箱挣扎着传送着变了质的他的声音,四盏庸俗的红灯笼可笑地摇曳在他头上,照着这我所见过的最简陋最陈旧的舞台。
前面空着的座位到第三首歌终于进了人,胖胖的男人和胖胖的女人,坐下来就开始交头接耳喋喋不休。我很想告诉他们,你们不觉得花几百块钱来这里聊天是很浪费的吗,这里的冷气开得不够大,座位又那么狭窄。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我怕他们跟我说,你花几百块钱来这里却不聊天不拍照,不会很浪费吗?是的我很害怕,因为周围的人,也许都会那么说我。
所以我只是尽量将自己缩成一团,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他。十几米远外的舞台上,他就在那里。他真的很棒,破旧的舞台,庸俗的灯光,廉价的音响又如何,因为这个男人的存在,破旧的舞台上开出蔷薇,残败的雕梁间有了玫瑰花的香气。
两个小时二十分钟的时间,8400秒,天使来过我面前。然后灯灭了,他走了。
散场时我看见那个保安一拳打在那个熊抱男背上,突然觉得好难过。即使是两个多小时以来身边喋喋不休的闲聊也没让我那么难过,即使是那个阿姨扑上去索吻我也没那么难过。我难过是因为那一刻,我分明看见他的眼睛在看着那保安,他的眼睛不应该看到这些东西,包括他本人也不应该在这里。他应该在克里姆林宫,在巴黎剧院,在伦敦剧院,披着轻柔梦幻般的灯光,在交响乐团和三角钢琴的伴奏下,在没有人说话和走动的环境里,安静地唱着属于他的歌。当他心情好的时候,他也许会走下台一一和观众握手,没有保安紧张地冲上去把他和观众分开,他微笑,很美。
他像一个天使,但这个国度不能给予他飞翔的羽翼。
那么,再见吧,VITAS,原谅我无法再像个真正的FANS一样在网上搜索关于你的消息,因为我害怕看到的都是谁谁要和你比音高某某媒体又说你假唱的消息;原谅我不再去寻找这世界上和我一样的人,演唱会上我们散落四方,可是听见的全是花钱进来聊天的人的声音;甚至,原谅我也许不会在买你来华演唱会的票,原谅我不愿再看见你来这个国家。在将来,也许有一天,我会一路向着西北,穿过皑皑的西伯利亚荒原,穿过高加索山脉,在大陆的另一头,去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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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假如
假如
假如明朝醒来,发现数十年已逝,青春不再,青丝成雪,却犹能和枕边人颤颤巍巍地回忆着年少时的往事,那其实也不算是一件坏的事情。
世界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