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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本来就是凝固的,于是再看不到什么变化。
方磊专门跑下去挑了一件看起来比较干净的雨衣,他小心翼翼的把那个小女孩裹到雨衣里,然后固执的一个人抱了下去,这个女孩子用留给人间的最后一句话叫了他一声叔叔,可是他却没有能救回她,他不知道这声呼喊会留在他心里多有久,很可能,是一辈子。
程彻看着方磊缓缓而下的背影,喉咙口像梗了一块尖锐的骨,卡卡的响,上下不得,划得他满嘴血腥味。
残阳如血,如血残阳。
往西边看,那轮滴血的夕阳挂着浓重的色彩,从他眼前划过,于是周遭的一切都被染上了一层惨烈的红,有如炼狱。
天色终于黑透,指挥部送了一台柴油发电机过来,于是救援的工作仍然继续,差不多10点钟的时候他们挖到了14号当天的最后一个幸存者。
最后的一个,最后的天使,当她微笑着说出:“我不疼”的时候,所有人泪流满脸。那一瞬间,程彻分不清楚,究竟是谁在拯救着谁。
小锦给她挂上了生理盐水,一点一点的小心喂她喝水,大家都不敢用吊车,生怕会再出什么事,硬生生用手在扒,一捧一捧的把她身边的碎砖块清理干净,然后用钢绳绑住了大块的水泥预制板,合力拉了开来。
他们的天使被压断了腿,大量的血染透了裤子,干涸成深褐色,她小声的呼着痛,美丽的大眼睛因为含了泪而变得更加明亮。方磊几乎不敢呼吸,看着她眼神像是在看待生命中的至宝,女孩被他的目光吸引,轻轻的叫了一声:叔叔。
方磊眼中凝固的冰壳被那两个字轻而易举的击碎,眼泪迅速的凝聚起来,划过脸颊后滴落,小女孩对着他微笑,伸出手,说道:“叔叔不哭,要勇敢!”
“对,要勇敢。”方磊拼命努力的笑,胡乱的用手抹着脸,眼泪和泥尘混在一起,被抹成了一团,像另类的迷彩。
简易的单架已经送了上来,方磊小心的捧起她,就像捧着易碎的蛋壳,轻轻放在单架上,然后一个传一个的,把她传了下去。
小女孩告诉他们,就在她被压着的旁边一墙之后,还有一个男生活着,最初的时候那个男生曾经唱歌给她听,对她说要勇敢,不要哭,不要放弃,要等到大人们来救自己,虽然那个哥哥已经很久都没有再说话,可是,他应该只是睡着了。
没有人敢抱有希望,可是程彻他们还是拼了命的凿开了那面墙,然而奇迹没有一而再的发生,那个男生被一道间梁砸在了胸口,死于重伤性的内出血。
这个最勇敢的男孩子,成为了他们在15号挖出的第一个遇难者,再后来柴油不足,发电机再也无法提供足够的照明,李明远把所有人都撤下了废墟,强制性的休息。
两天两夜,50多个小时,这期间他们走过了100公里天崩地陷的地狱之路,他们搬开了几百吨的建筑垃圾,他们给一个城市的人带去生的希望,他们废墟之下挖出了47个幸运儿。
然而,这一切的壮举在死亡面前显得如此苍白而无力,仅仅是一个生命的意外陨落就足以让他们心痛万分抵过所有的自豪。
粮食仍然不足,一个下午几架次的空投并不足以保证整个城市口粮,更何况先一批投下来的大都是药品,大家分着吃完了几块压缩干饼,抱着水壶慢慢的轮着喝水,连水也开始不足了。原本他们每个人就只带了三天的干粮,而现在几乎又分出去一大半支援了兄弟部队,眼下的口粮只够撑到15号,如果16号后勤上再没有补充,那就真的要彻底断粮了。
战士们都累得狠了,草草吃了点东西,随便找个还算平整的地方就迅速的昏睡过去,而同时,也有一些人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脑子里的弦一直绷着,像一条鞭子那样不停的抽打着脑细胞,不让它们安静下来。程彻只觉得他现在的大脑里有一万八千个小鬼在同时唱着戏,锣鼓喧天,头痛欲裂,他在地上翻来翻去,索性又爬起来,往帐棚外面去。
“三更半夜的,你又搞什么鬼啊?”
李明远的声音从他背后传过来,有点懒,有气无力似的,程彻转过身看到明远坐在一个角落的阴影里,整个人都被黑暗所吞没,只能依稀的看到两点微光在闪,映着星河瀚月。
程彻反正是睡不着,在哪里呆着都一样,索性就跟他猫到了一块儿去。
“睡不着?”李明远挑了眉毛问他,程彻嗯了一声,后背靠到半截水泥台阶上。
“就你事多。”李明远不屑。
“队长,你事不多,你坐在这里干吗?”程彻毫不示弱的反唇相讥,慢慢的往后仰,看着满天的繁星。
这座城市此刻漆黑一片,于是星光分外的耀眼,人类从自然手里抢去的风头,如今一笔归还。
“我烟瘾犯了。”李明远咕哝了一句,一边把自己的军靴拔了下来,扔到夜风里晾着,程彻这才意识到他的靴子里面还是湿的,也学着明远那样把靴子脱了下来透气。
这种时候找不到话题,自然也没什么话好说,两个头疼欲裂的人彼此沉默的看着星空,指望夜风能把他们的脑子吹降了温。
这地方昼夜温差大,白天太阳底下几乎有30度,而到了午夜时分,夜风却清寒的让人怀疑是不是个位数。
程彻脚上套着湿袜子就越发觉得冷,索性就连袜子一起脱了下来晾着,就着月光看自己脚上的伤。其实像程彻他们的那种军靴质量还好一点,保护周全,不会有太严重的伤。倒是那些普通陆军战士们穿的胶鞋底太薄,有好几个已经被断开的钢筋刺穿鞋底,划得脚上鲜血淋漓。
“啊那个,忘记说了,小肖被后面的救走了。”李明远忽然说道。
“那太好了。”程彻心里一松。
“嗯,是啊!那个,方磊睡了吗?”
“不知道,有东哥在呢,”程彻摇头苦笑,感慨:“想不到方小爷也有怕的时候。”
“你不怕?换了你怕不怕?”李明远转过头,月光刚好照在他脸上,于是那双眼睛也就显得分外的亮。
“怕,”程彻老老实实的承认:“不过,我还能控制。”
“藏挺好的,不过小心点,别撑过了。”
“我还不至于!队长,怎么说我也是经过专业培训的,我有心理咨询师的三级证。”程彻最受不了这种满不在乎的轻视。
“你那什么学校?”李明远有点不信:“管通信的还学这个?”
“大学时候考的了。”程彻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那阵是迷惘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考证狂,看到什么都想考,差点连厨师证都考了。”
“干嘛要差点呢,你应该再加把劲考了它!”李明远挺惋惜的样子:“那后来怎么就不迷惘了?”
“后来不就参军了吗?当兵多苦啊,就没空迷惘了。”程彻忍不住笑了一下:“听起来挺犯贱的哈?”
“其实人都挺犯贱的,吃点苦才知道自己是谁。”李明远抱着胳膊闭上眼睛。
是啊,总是这样,胃疼的时候才知道胃在哪里,心疼的时候才知道心在哪里,太平年代总是一派无差别的天下祥和的乱糟糟,只有到出了大事,才分得出敌我好坏,才知道还有那么多应该要做的事没人做。
可是佛历苦劫而修成,而佛却未必喜欢苦劫,世事总是这样矛盾。
夜深露重,程彻渐渐感觉到寒气透骨而来,他站来踢了踢李明远:“队长,回去睡吧,这时候着了凉可就丢人了。”李明远掀开眼皮扫了他一声,捡起地上的靴子,走到帐篷里随便找个了人多的地方就倒了下去。
14. 不过是人
天还没亮透,战士们染着霞光又开始了清理的工作,然而工作的成果并不明显,力不从心的感觉太鲜明了,从昨天起一直到现在,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不知道还能怎么做。没人了,一整片小山似的废墟,不知道应该从哪里下手挖下去,可是如果拼蛮力到处乱挖很可能一个星期都清不到底。
还不到72个小时,理论上还是会有幸存者,但是,不知道藏在哪里。这里需要专业的救援,来来回回大家讨论的重点都在这一句,可是根据指挥部的最新的消息,最近的一批消防队目前还困在路上,最快也要到下午才能赶到。
很无奈,这种全然无力的滋味让李明远很恼火,他一向都是最好的军人,从来如此,各种演习各项比赛都是头一份,平生第一次,他感觉到自己如此无能,人民军队毕竟也不是无所不能,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救人这个活,正撞在他们的软肋上。
毫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