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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加上,刚好坐满这一车。”
我故意调高嗓音,故意说得大声,故意把自己装得很颠狂。
她又低下头去,不说了,只把指甲刮得座位上的人造皮吱吱地响。
窗外。微风吹过,田野里的庄稼泛起金黄,像是风在吹池塘里的水,一浪接一浪地翻过去,一直翻向远处——不知婷婷现在哪里呢?应该到上海了吧?不知她现在在做什么。可能刚到,不习惯,就只是坐在寝室里发呆吧。不知道有没有想我呢?如果有,她在想我的时候我在做什么呢?我在想她时她又在做什么呢?是不是此刻我们都在想念对方呢?我们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吧,这一生?——“呼。。。”秋风又吹过泛满金黄的田野里。
“哟,新娘子回家了?还带着姑爷。”
一进她的村,就有人不断对她这样打趣。
她理也不理,自顾走,把头狠狠地低在胸里。
她的家人早已准备好了一桌饭菜埋伏着。她有个姐姐,看样子刚嫁人不久,一见我来,就笑。她的姐夫也跟着笑:
“嘿嘿,来了,老表!”
饭桌上。那个姐姐趁我一不注意就又把一大碗饭盖进我碗里,说:
“要吃饱,不要客气,没什么好吃的,哈哈哈哈。”
大概这样被盖了四五回吧,实在吃不消了!“倒了吧?好像不太厚道,不倒!不倒!”思前惦后,只好硬着头皮撑。边撑边把手护在碗上,以防再被盖。
“我家姑娘害羞,不怎么说话,等熟了就好了。”
当爹的看看一边用筷子夹饭吃的女儿,一边又看看我,才说出这么一句。
等熟了我都撑死了。我在心里这样想,但又不敢说,只好点起头来笑着应承:
“是啊,是啊。”
“小二,添饭啊。”
当妈的这时也发话了。
“不吃了!不吃了!”我连忙双手护住碗。“很饱了!吃不下了!”
“真的么?可不要害羞。”
她把头凑过来,问,那口气好像是我才吃了几颗米似的。
“真的!饱了,很饱很饱了!”
“兄第啊,你才吃六碗就喊着不住。你没看见,我刚来的时候可是吃了十几碗呢!”
吃完饭,坐在门口消食的时候大姑爷对我如是讲。
“真的么?”
“那还有假?你以认这是过家家啊?”
“哦,厉害”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的话,只好说了这么一句。
“哎”他一副小儿科的模样。“舍不得孩子逮不着狼,再说了,不就是几碗饭吗?”
“可是——”
“可是什么?你就快吃吧,你不吃有的是人吃,这小妮子这么好看,多吃几碗也值了。不过你别看她今儿个这么秀气,往常可是刁蛮得很呢,我那些饭就是她倒的。”
“哦。”
晚上。
又吃宵夜,那可是满满的一大碗甜洒粑啊,“既不为美女而来,何苦来哉呢?”盯着大碗发了半天呆,我这样想。再去看大姑爷,只见他朝我眯起厚厚的双眼皮,笑,还点头,自顾去吃自己幸福的小碗。
过关斩将,见啥吃啥,历尽万苦千幸,总算从那个鬼地方冲了出来。这哪里是回娘家,明明是整人家嘛。
一回到家里我就反胃,坐在天井里吐。
妈妈问:
“怎么了?”
“晕车!”
下午,母亲又叫我叫去邮局缴话费。
“缴完就回家,不准乱跑!”
她把钱捏在手里说,像是怕我抢了似的。
“好嘛。”
只要不相亲,叫我干什么都行。
邮局里人很多,得排队。正站得发呆,一个小尼姑进来了。
油光光的头、圆圆的脸、灰黄色的道袍、打着绑脚。一进来就往人堆里钻,像是要看魔术。但马上就被吼出来了,乖乖地排到我后边。
“你也来缴话费?”
我向后搭讪。
“嗯。”
她点点头,一点都不认生。
“出家人也有业务吗?”
“有。”
“什么?”
“做法事什么的。”
“——你们洗衣服用井水还是河水?”
镇上就两个庙,一个在河边、一个在山里。
“井水。”
“你是新来的吧?”
“嗯。”
“从哪里来?”
“河南。”
“走路来的?”
“坐火车。”
“你们坐火车不要钱的吧?”
“谁说不要?”
“火车上买得到馒头吗?”
“有饼干。”
“带奶油的可以吗?”
“可以。”
从邮局里出来,我们显然已经很熟了。
我请她吃雪糕,她也不客气,一口气吃了两个。
“平时师傅不让吃,说不干净。”
说完她把吃剩的棍子往路边的垃圾桶里一扔,桶很满,棍子弹了出来。她又捡起来丢进去,拍拍手,很痛快的样子。
“再吃一根吧。”
“不了,吃够了。”
“我们是再玩玩呢?还就此分手?”
我这样问,不过说真的,如果她说现在就分手,我倒还真有点舍不得呢。
“再玩玩吧,今天师傅不在家。到我们庵里去玩,怎么样?”
说着她扭扭小光头。
顺着河边一直走。一路上我摘来些野花编成个环戴在头上,她见了抢过去,自己戴好。扭扭头,问我好不好看。
“你什么时候刮的小光头?”
“不知道,打小就这样的了。”
她边说边整理头上的花环,小脑一直不停地袋歪来歪去的,像个不倒翁。
“在理发店里刮的吗?”
“不,我师傅帮我刮的。”
“那你师傅呢?”
“她自己刮。”
“对着镜子刮?”我脑海里突然出现一幅一个老尼姑提着把刀,偏着头对着镜子刮光头的图像,觉得那实在很爆笑。“你喜欢光头吗?”
“不喜欢,但是习惯了。”
“习惯?这也会习惯吗?”
“是啊,有什么不好的吗?”
“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无论什么事做久了都烦。”
“哦,那倒也是”
她漫不经心的回答,因为她还在整花圈,就像一只小猫在玩弄一片羽毛,真没见过这么爱漂亮的小尼姑。
这时离已经远很镇了,我们转弯朝山里走去。
山路两边红啊黑地开着些草花,一些未死的、残了翅的蝴蝶飞不动了就落在上边息气。——她突然猛地扑在地上,我还以为是不小心摔的呢。不过仔细一看,只见她双手像是捧着什么。放开来,什么也没有。没出息,连只虫子都逮不到。
那蝴蝶在空中绕了半天,竟又飞回来停在她头顶的花环上。
我仔细瞄准,“啪”一拍掌拍下去,想把它打死。
不过那东西实在精得很,早飞开了。只打得她的小光头一声脆响。
“哎哟,你干什么打我?”
痛得她跳到一边,摸着头问。
“我是打蝴蝶。”
我赶紧解释。
“你用这么大力,还不把打死啊?”
“又没打着。”
“那好,你帮我逮到它,要活的,不然——”
说着她歪起嘴来。
不就是逮只虫子吗?那还不简单。
可是要活捉还容易。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扑上去,还是把它压死了。
“啊木林,你把它压死了。‘
她一上来就大骂,几乎要哭了。
“啊米陀佛,我又拆了七层佛屠了,是不是?”
“拆了一百层,一千层,坏蛋!”
她边骂边把被压扁的蝴蝶托在手里,用手去指去拌,想看看它是否还有活的意思。见它一不动,算是死了。她就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在地上挖起坑来。
“你学林黛玉啊?”
我站得远远地问。
“林黛玉是谁?”
“贾宝玉的女朋友啊,你没有看过《红楼梦》?”
“没有。”
“你师傅不让你看?”
“嗯。”
“那她让你看什么?”
“佛经。”
“就是:“空既是色,色既是空的那种?”
“也有的。”
挖好洞,把蝴蝶埋好,我捡起一块大石头,用一块小石头在上边写了“色既是空“四个字,把它压土堆上。
庵里果然没有人,门口蹬着只黑乌鸦,见我们来。“呜呀”一声飞走了。
推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