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真的行?”
“是啊。”
“怎么行?”
“学啊。”
“怎么学?”
“跳上去就学了。”
“然后呢?”
“然后就会了。”
“就这么完了?”
“那你认为还要什么?你天天坐在车上,不知道的吗?”
“你是说想学就能学会?”
“是啊。”
“要多久?
“可能半天,也可能好几十天。”
“倒底多少天?”
“好几天,当然,你学得越久,技术就越好。“
“你学了多久?”
“我是趁人家驾驶员不在的时候跳上去偷学一会儿。”
“你们老板同意吗?”
“当然他也要顺便不在?”
“那你不是只学一小会儿了?”
“个把月一次吧。”
“好学吗?”
“挺简单的,跟打游戏机差不多——当然,不同的是你不能随便就轰油门,也不可以重来。”
“打游戏,怎么打法?”
“你没打过吗?”
“嗯。”
“下次你来赶集,我带你去玩——不过我没有钱。”
“没怕,我有。”
“那好。”
吃完饭,她爹还是没回来,我提意再去找找,她拍拍下巴,叫我去睡觉。
她爹的床乱七八糟的,不过倒还算干净。好累,一倒下去就睡到天大亮。
醒来。
心想回去一定又要被堂舅大骂一回了,一想到他心里就难过,什么好心情都没有了。不过也没关系,都习惯了。
跳下床,还想再撑顿饭吃,可是她还没起来。想去推她的房门,又觉得不妥当,只好不声不响地走出门来。
没钱坐车,只好走路。一路上好多经常来车行里修车的驾驶员停下来要载我,我不干。我情愿晚点回去,虽然迟早都是要被他被骂的,但还是想能迟点就尽量迟一点。
田里的油菜被冻上薄薄的一层冰,太阳从山背后爬出来,阳光照在上边面,会反光。跳进去,折一根菜芯来吃,踩得叶子“咯咯”地响。
路上几乎没有什么步行的人,我走烦了就小跑,但是是向回跑,跑累了又转过身来,小步小步地往前走。
走到车行的时候天总算黑尽了。堂舅跳上来破口大骂,随他骂。我低着头,在心里吹口哨,想昨晚的事,想她。她现在是不是还在睡觉呢,她做的菜还真好吃呢。
星期天,她来了。这回是由她开的车,她父亲坐在一边,极不情愿的样子。她学得倒还真快,连倒车都倒得有模有样的,还不到一个星期呢。
一下车她爹就气嘟嘟地走了,因为别的驾驶员笑说他连女儿都斗不过了,要下台了,他历来是最好面子的。
他一走,她就叫我上车去玩,还买花生来吃,然后叫我带她去打游戏机。我那天只是随口是说着玩的,想不到她竟了当真,我自己也好长时间没玩了呢。不过她坚决要去,就陪她去吧。
游戏室里很挤。我们玩“街头霸王”,单挑。她连手都不会出,更别提发什么绝招了。教了好几十回,还是不会,真没见过这么笨的人。惨死几回后她就烦了,要走。我只好“自杀”了跟着她出来。
虽然来这里已经半年多,我对这里还是很陌生的,一点都不熟,只好跟着她乱窜。她有钱,见到什么都想买,但又嫌贵,因此转了半天其实只买了几样小东西,外加送了我一顶帽子,五块钱。我把帽子戴好,继续跟着她走。一直走到郊外的河边才停下来,因为她在捡石头往河里打水漂。
“长大了想做什么?”
玩够之后她在岸边的一个大树桩上坐下,回过脸来问,大口地喘气。
“不知道!”我摇摇头。“不过可能是做个修车的吧。你看,我不是正在学吗?你呢?”
“你看我还不算长大吗?”
“你顶多也就大我几岁。”
“那要怎样才算大啊?”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要怎样才算大人的,说不出来,反正印像里的大人比我和她都要大得多。“你想做什么嘛?”
“嗯,想做个有钱人,”她想了想才讲。“有很多很多的钱,怎么都花不完。又想做一个厨师,还想当妈妈。”
“倒底想做什么?只能选一个。”
“嗯——那就先做有钱人吧。”
她好像有点违难的样子,仰着下巴衡量了一会儿才点头。
真是奇怪,她怎么会想到做妈妈呢?竟然把做妈妈当作理想,笑话。
“你多大了?”她又歪过下巴来问。
“十六。”
“才十六啊?”
“嗯。你呢?”
“我都十八了。”
“跟我姐姐一样大。”
“你有个姐姐?”
“嗯。”
“她做什么的?”
“读书没考上,出门打工去了。”
讲到这里我才想到姐姐,我已经好久没有想她了,像忘记似的。她今年没考好,一赌气,出门打工去了,害得妈妈病了大半个月。她现在广州,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唉!我们这一家子现在可算是四分五裂了——不对,天各一方好听一点,什么四分五裂嘛?刚才说的不算!
“她长得好不好看?”
“好看得很,比你好看多了。”
“是吗?”
她好像有点意外的样子,不过我说的是实话嘛!我姐姐确实是个小美女。
“你想她吗?”
“嗯,很想很想的,她是天底下我最想的人了。”
她回过头去,没有再说话。
天空下起雪来,她一句话也不再讲。我则一心看雪一片片地飘下来,像杨槐花瓣似的。在空中先左打几个圈儿,又右打几个圈儿,最后才甘心落在水里,化掉。那些没落进水里的呢,不一会儿就在岸边堆出一层像蚂蚁窝边的白泥一样东西,风一吹,就顺着地下滚,像西门春雪大战楚留香的那一出。可惜我手里没有刀啊剑什么的,甚至连根棍子也没有,不然非跳上去要耍几招,凑个热闹不可,好久没这么玩了,像是又忘记了一般。
“呼——”
她撮撮手,哈一口气,很冷的样子。“好了,我们回去吧,不早了——嘿!卖冰糖胡芦的,等一等。”
叫停路上卖冰糖胡芦的,我们一人吃着一串往回走。
接下来的几天,天天下雪,而且一天比一天大,连车都开不出门了。那些实在闲不住、好不容易把车开来的人,一看到市集上的冷清场面,也都缩进堂舅家的里来抱怨天气,接着漫天海侃。说什么雪天容易出事,特别是刚下完雪又撞上结冰,上了防滑链也没用。唯一的对策是不出门。
“唉!可惜,看来这个周末她一定来不了的啦,还等着再吃她请的冰溏胡芦呢。”我在心里想。
接下的几天,路面上果然结了冰。那些驾驶员也没再来,车行里显得冷冷清清的,只有几只麻雀偶尔来闹闹,但堂舅烦得慌,几下子把人家轰走了。
天晴是半个月以后的事。她的事传来也是半个月后的事。
“你知道吗?那家两父女死了。”
“是吗?什么时候的事?”
堂舅把头凑过去。
“就是上个星期,车打滑,掉进河里去,等被人捞上来都硬了。”
“是吗?唉,可怜。”
“都怪那姑娘,大雪天的,谁会来赶场嘛?这不是找死吗?”
“是啊。”
“也是那老头,耳根子软。你们不知道,其实他爱他姑娘得很呢,说什么都听。不过那姑娘也能干,看帮她老人管的那个家——我们当中数他最有钱了,嘿,可惜。”
“他还有别的亲人吗?”
“没有,屁都没有。”
“那你说她的钱会放在哪里呢?”
“天晓得,难道你想去分点啊?”
“哦,那倒不是,我只是替他可惜罢了,我是他什么人?去分?”
堂舅缩回头来,怕挣不脱了的样子。
她就这样死了,真的死了。
我也不怎么难过,只是心里有点——有点什么呢?总之就像掉了什么东西似的,但又说不出掉了什么来。只是觉得有点——有点可惜,还有点愧疚,因为是我叫她学开车的,如果那天我少说点话,就少说那么一句,可能她也就不会死了吧?可是我哪里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如果我早知道,就算不说要烂舌头我也不会说的。可是我又哪里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为什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