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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才能完全的平静下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与生俱来,就如同一个尚未知事的婴儿,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睡在妈妈身边,他才觉得最安全。月光通过破旧的窗户直射进屋里,妈妈安详地合着眼睛,发出轻微的鼾声。即使在睡着的时候,她的头也一直朝向儿子。深夜,房间里是零下十几度的低温,缸里的水早就结冰了,但这栋破旧的屋子中沉睡的母子所勾勒出的画面却是那样的温馨而感人。
弟弟一觉醒来,却不见了妈妈。他跑到院子里,发现妈妈正在房顶上搓玉米。弟弟也爬上去,和妈妈一起干活。午后,阳光明媚,妈妈的气色也好了很多。她笑眯眯地指着成堆的玉米,说:〃今年咱家算是收成好的,又赶上国家敞开价收购粮食,我估计怎么也能卖上两千块钱。〃弟弟呵呵笑着。妈妈又说:〃你大哥的学费都减免了,这次回家再给他带一千块钱也就够了。〃弟弟说:〃多给大哥带点吧,他在外面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妈妈想想说:〃你大哥上完学就好了,接下来我就要给你攒钱了。〃弟弟挠挠头说:〃给我攒什么钱啊?〃妈妈笑着说:〃你这傻小子,将来妈不得给你盖房娶媳妇啊!〃弟弟的表情突然僵化起来,他不再说话,站起身,默默地凝视着远方。在房顶上他看到的是一个全新的世界,自己的视野也随之开阔起来。妈妈的话在他耳边回荡,却带给他数不尽的忧伤。他想,自己的生活注定就那么暗淡吗?拼命赚钱,娶妻生子,然后居家过日子,一辈子就生活在这个小乡村?他现在觉得未来是那么可怕,自己的前途居然能一眼望穿!下面走过一个老头儿,衣杉蓝缕,目光呆滞,拖着蹒跚的脚步,移动着僵硬的身躯。弟弟心里想,也许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变成那个样子。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感到莫大的悲哀。寒风扫过他的面庞,一粒细小的沙子落入他的眼中,弟弟轻轻地揉着,泪珠随着沙子一起滚了出来。妈妈在后面叫着弟弟,弟弟慢吞吞地走过去,他在口袋里掏出两千块钱,递给妈妈。妈妈吃惊地看着他,弟弟自豪地说:〃都是我赚的。〃然后兴奋地盯着妈妈,他的眼睛通红,还带有淡淡的湿气。妈妈赶紧把钱收起来,生怕被偶尔掀起的冷风吹走。弟弟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他和妈妈一起搓着玉米,听妈妈介绍几个月来村里发生的变化。当妈妈说到有人一晚上就能扫一两吨煤时,弟弟顿时兴奋起来,他想:利润如此丰厚,就算再苦再累也值得啊。
晚上,弟弟急匆匆地吃过饭,隔着矮墙叫宋二叔一起去车站。宋二叔大声地答应着,胡乱地扒上两口饭便跑了出来,气的宋二婶在屋子里骂道:〃你这个老家伙忙死去啊!〃宋二叔也不搭茬,乐颠颠地跑到我们家。他也愿意带着弟弟,虽然弟弟现在已经比他高出一块,但在他眼里弟弟依旧是个孩子。两个人都裹着破大衣,戴着棉帽子,扛着镐头和铁锹,口袋里塞着卷成一团的煤袋子,离远了看,和电视中的铁道游击队员颇有几分神似。到站后,两人蹲在地上看别人打牌。到了夜晚,气温骤然降低,他们不停地跺着脚,向铁路方向张望。弟弟看着看着,竟然意外地发现了妈妈。她拎着笤帚,正朝这里走来。弟弟赶紧跑过去问妈妈道:〃你怎么又来了?〃妈妈笑着说:〃我来给你扫煤底了。〃弟弟皱着眉头说:〃我一个人就行了,这么冷的天你还跑出来干什么啊?快回去,快回去吧……〃说着,使劲儿地推着妈妈。妈妈不再言语,她在寒风中蜷成一团,脸被冻的发紫,但表情坚毅,根本就不容弟弟再讨价还价。弟弟推妈妈的手渐渐垂了下去。他不再勉强妈妈,因为他知道,妈妈对他的挂念是难以用语言表述的,如果强迫她回家,就算她躺在炕上也会不停地想着他。弟弟找个避风的土坡,和妈妈坐在下面聊天,妈妈不厌其烦地告诫弟弟上下车要小心。最后,她充满担心地说:〃一定要在火车启动之前下来,就算扫不到煤也不要去冒险。〃弟弟使劲儿地点着头,说:〃妈,你就放心吧。〃
正在这时,就听前面有人喊道:〃火车来了。〃周围的人把牌一丢,抓起工具疯狂地跑了过去。弟弟年轻力壮,冲在最前面。他飞也似的窜下护坡,跳过几条交错的铁轨,第一个爬上火车。他跳进车厢,脚下满是冻的结结实实的煤层。他甩开膀子刨了起来,镐头与车厢撞击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粘着冰渣的煤块满车厢飞舞,弟弟直刨的汗流浃背。他打开厚重的车门,把大堆的煤块推了下去。回过头,再刨,再往下推,他整个人处在一种高度兴奋之中,身体里迸发出用不完的力量,他埋头干活,几乎忘掉了周围的一切。妈妈跟着弟弟跑了过来,她在车厢下焦急地找着弟弟的身影。当火车快要开动时,她总算见到了弟弟,她扯着嗓子喊道:〃江江,快下来……〃弟弟听到妈妈的叫声,一脸茫然,车山还有大量的煤都未动,怎么能下去呢?突然,他觉得脚下一晃,就像地震了一样。他猛地意识到火车启动了。他打开车门,果然看到地面的参照物在缓慢地后移。他赶紧把工具推下去,自己以最快的速度爬上车厢,寒风凛冽,铁板冰冷刺骨。他用尽力气从车厢里翻过去,抓住上面的扶手,小心翼翼地爬下来。爬到最下面的扶手时,车速已然飞快,弟弟瞅准机会纵身一跳,重重地摔在石子上面。他伏在地上,火车呼啸着在他旁边飞驰而过,地面在剧烈地抖动着。
弟弟爬起来,大腿突突直跳,他张开手掌,上面鲜血淋漓。妈妈从后面扑过来,死死地抓住弟弟,面如死灰,她气急败坏地责骂道:〃你这个孩子,数耗子的,撂下爪儿就忘,我刚才告诉你什么了?〃说着,扬手要打弟弟。弟弟噤若寒蝉,不敢还手,妈妈的胳膊停在半空,终归还是没有落下。妈妈擦掉额头冒出的汗珠儿,心有余悸地说:〃不爬车了,我们扫点煤底算了。〃弟弟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他们走回一段路,见宋二叔在铁轨旁站着,他扬手道:〃林江,这是你的煤。〃
弟弟过去一看,地上竟然堆着一大摊煤块儿,乌黑油亮,质量绝对上乘。宋二叔树起大拇指道:〃这孩子,真能干,就这么一会儿,扫了也有半吨煤。〃弟弟重新兴奋起来,他掏出袋子,将煤装好,然后扛着满满的煤袋,雄赳赳气昂昂地爬上护坡。那一堆煤,弟弟往返足足有十多趟。最后,他累的气喘吁吁,浑身上下粘满了煤灰。妈妈蹲在地上,仔细地清扫着石块儿里的煤面。
弟弟拉着妈妈说:〃妈,别扫那些东西了,塞在石头缝里,多费劲啊。〃
妈妈仰头,心疼地看着弟弟,说:〃那都是你在车上扫下来的啊。〃
弟弟用袖子擦着汗,吐掉嘴里的煤渣,自豪地说:〃妈,我肯定是这些人里最能干的。〃
妈妈吃力地站起身,给弟弟系上大衣扣子,弟弟悄悄地将手背到身后,他不想让妈妈看到上面的伤口。他弯腰背起最后一袋煤,和妈妈一起爬到护坡上面。
再来车时,弟弟看了妈妈一眼,还是跑了过去,妈妈没有拦他,只是在他后面大声地喊着:〃江江,一定要小心。〃弟弟回头看妈妈一眼,然后消失在护坡下面。妈妈小跑着跟了过去,她站在护坡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弟弟。那一晚,弟弟扫了整整一吨煤。最后,他累的精疲力竭,头上冒着虚汗,身体竟然瑟瑟发抖。天亮时,宋二婶赶着小车来拉煤,往返竟然拉了十几趟。
回到家,弟弟只是洗了洗脸,吃点饭就睡着了。这样的日子像枷锁一样套在他身上。钱是赚多了,但没几天,弟弟便明显地消瘦下去。无论白天怎么补觉,晚上那超负荷的体力劳动还是让他急剧地衰老。
一天晚上,弟弟正在土坡下睡觉。北风扫过衰败的枯草,发出呜呜的声响,弟弟却浑然不觉,睡的正香。突然有人踢了他一下,他睁眼一看,面前站着的竟然是矮胖子。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于是使劲儿地揉着眼睛。矮胖子看着弟弟的眼神也有颇多意外。矮胖子从口袋里抽出一只烟,点着,大口大口地吸了起来。弟弟发现他的表情异常凝重,同往日嘻嘻哈哈的样子判若两人,他的心不由地揪了起来。他问道:〃怎么了?〃矮胖子把抽了半截子的烟朝地上狠狠摔去,咬牙切齿地吼道:〃我们都被那个姓王的混蛋给骗了。〃弟弟忙问:〃他没给你们钱吗?〃矮胖子面目狰狞地说:〃何止是没给钱,咱们有两个老乡被撂在了那儿,再也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