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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告别，让相忘成为自己的事件，也是成全。
记取那些暖与热，甜美的细小，三月的春雨淅沥，四月的桃李芳菲，五月最后的荼糜花事，六月、七月夏日星空下十指相扣的仰望，山坡上露营地里对着山谷大声喊出的愿望。这些、那些，终于成就了最美的故事，成为生命里最好看的细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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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我和你都深深嵌在这个世界当中
我和你
都深深嵌在这个世界当中
文/柴 静
一
我在从拉萨回北京的飞机上认识她。江苏人，三十年前援藏。为了治病第一次出藏。下了飞机正赶上北京下大雨，我送她去了一家旅店。
一星期之后去肿瘤医院看她，她刚开完刀，正躺在床上和主刀大夫开玩笑。走之前她跟我说确诊为胃癌晚期，随即指了一下床角的箱子，说：〃要是回不去，你帮我留着。〃
那是她三十年里背着相机，走遍西藏，跟官员、喇嘛、汉人、三陪女等各个阶层人士交谈的笔录资料。
她没有任何职业身份，也知道无从发表。
〃不过，〃她说，〃一百年以后，有人看见了，会知道西藏今天发生了什么。〃
她姓熊，拉萨中学一位普通的老师。
二
他是我的一个朋友，但总是很难见面。
他是义务的医疗法律顾问，下班后到上访村跟患者见面，给他们作医疗纠纷的法律咨询，晚上回来还要把所有资料整理归档。
〃知道制度怎么形成的，〃他说，〃才知道从哪儿开始改善。〃
后来他请调到卫生部法规司的一个小部门，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为此牺牲专业前程。
他在电子邮件里引用叶芝的诗答我：〃你和我都深深嵌于这个世界之中。〃
他是北大三院的大夫，专业是高山病与心血管研究。
三
一群人吃饭，不知道怎么说起民工的事。
他那么沉稳的人，也动了声色。说到丰台民工打工子弟学校被清理的当天，小学生来上学的时候，课桌都搬走了。
〃小孩子懂事，在教室窗户底下站一排，拿出课本念。〃他说，〃等老师来了，说学校拆了，老师哭，小孩哭……〃
他没说下去，低下头，从裤兜里摸出一块皱皱的蓝布手绢。
这个人，18岁那年，下乡做了十年的大队出纳，之后他上学，当教授，从政，都是为了〃给农民做点事〃。
他让我想起叶利钦在《午夜日记》里写到的新一代的政治人物，〃他们不垂涎权力，随时做好退回原有的平静的私人生活的准备，只是想向所有人，包括他们自己证明……俄罗斯可以是一个自由、民主的国家〃。
那一年，他52岁，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的副主任。
四
七年前，我25岁的时候，认识的人，了解的事，让我离开湖南卫视《新青年》，离开我已经熟悉的生活方式，到中央电视台做《时空连线》。某种程度上是因为，我想知道，一个人，而不是一个主持人，能够为自己的时代做些什么。
七年后，熊老师已经离开人世，她的儿子仍在西藏林芝，在一个需要走半小时路才能挑到水的地方做乡村医生。告诉我叶芝诗句的人每天在博客里逐字逐句地翻译国外的医疗保险制度、病历管理制度、癌症康复中心的工作规程……而再次见到那位将近60岁、带着蓝布手绢的官员时，他告诉我：〃这些年看过很多你的节目，其实，我们在做着同一件事，让人们对明天继续有信心。〃
这是个动荡的世界，但还是有一些人和事，始终没有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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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如 果（1）
如 果
文/知名不具
图/食人花要开花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哭吗？
当然。
如果有一天你死了，我也会哭的。我会用十年的时间哭泣，用十年的时间回忆，再用十年的时间，把你忘记……
【一】
我盯着电脑屏幕，盯着那行我打出的字。鼠标停在发送键上很久了，却始终按不下去。裴裴扭头怪怪地看我一眼，皱皱眉，伸头去看我的电脑屏幕。我赶紧按下发送键，斜她一眼，说：〃你干吗？〃
〃你干吗啊？〃她回瞪我一眼，扭过头去不再理会我。
我继续盯着电脑屏幕，盯着他那小小的静止的头像。
那个脑袋圆圆、戴着眼镜、像个小和尚的头像左摇右晃起来。
啊？你说什么呀？
我苦笑了一下，抿紧嘴，再次打出那行字：
我是说……夏鼎，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夏鼎，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2002年。夏天。高二。
今天去老师办公室拿课堂作业，看见夏鼎正站在〃方块四〃面前接受教导。夏鼎低着头，斜眼瞟了一下刚进门的我，面无表情。班主任〃石哥〃一边递本子给我一边还忙着插嘴：〃方老师呀，你们班这个夏鼎呀，经常一个人坐在栏杆上，这样很危险的，我都看见好几次了！〃
我心里嘀咕，这碍着你什么事了。
夏鼎一声不吭，双手插在裤兜里，偏头盯着桌上的红色保温瓶。
奥赛班的班主任小蔡也过来搂住比他高一个头的夏鼎的肩膀，哈哈笑着说：〃这位同学长得可是一表人才呀！哈哈！〃
你不就是想说是虚有其表，有貌无才嘛！谁听不懂你那潜台词啊？我皱皱眉，跨出了办公室。走到楼梯口时，忍不住回头透过窗户望了一下夏鼎。
他正抬眼看我。
〃到底是什么事啊？啊？怎么啦？〃我伏在栏杆上，扭头看着他。
夏鼎低着头坐在栏杆上，一言不发。
〃你都这样一下午了，说句话啊！到底怎么啦？ 〃
他瞟我一眼，重新又盯着地面，哼了一句……
〃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
〃那你也要先说啊！〃我已经是咬牙切齿了。
〃……〃方块四〃剪我头发了。〃
〃就这样？〃我瞪大眼，这时才注意到他原本盖住眼睛的额发已经剪至眉毛上了。我干咳两下，高声说：〃哎呀，他嫉妒你发型比他帅嘛！ 〃
夏鼎扑哧一笑。
我也跟着笑了。
〃那天我跟她打赌来着。 〃
夏鼎背靠在栏杆上，看着站在面前的我说。
〃哦？是怎么回事呢？ 〃
〃那天，我们一起玩〃暗黑〃，说好了谁输就要答应对方一件事。〃他咧嘴一笑，一脸奸诈。
〃那你肯定赢啦！你是她师父嘛！〃我撇撇嘴。
〃所以她赌输了。〃他顿了一下，接着说，〃从网吧一出来，她就问我要她做什么。其实当时我就想说……〃他忽然向前一探身，凑到我耳边〃……你做我女朋友吧！〃
我吓一大跳，对他这个突然的举止，几乎是下意识的马上挺直了身子。我觉得我的脸颊好像有点发烧。我镇定了一下，扫了一眼四周。
〃然后呢？你就这么说了？ 〃
他有些丧气地低下头，〃当然没说！说了现在就不站在这里了。〃我沉默。
〃那你怎么办？准备什么时候说？〃我走过去趴在他旁边的栏杆上。
他深呼吸一下，靠在栏杆上向后仰下去，露出高高的喉结，〃不知道！等下次机会吧！ 〃
我看着他下巴上几根突兀的小胡茬不说话。
他转头看看我，问，〃你在想什么？ 〃
〃没什么。〃我笑笑，转头看着远处的操场，〃我只是忽然想起，上次我不是也答应你做一件事情来道歉吗，你故意刁难我说要我去新华书店买斤猪肉回来。哈哈！记得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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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如 果（2）
记得吗？夏鼎，你还记得吗？
【二】
窗外是四月明媚的天气。有明亮而不刺眼的阳光，有清爽而不粘腻的花香。
我正浏览的网页上方闪烁着这样一个标题：
〃春天到了，你还是一个人吗？〃
我轻轻一笑，关闭了它。
夏鼎继续发来信息：〃你要去哪里？去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