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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开让开。”她胡乱地拉出我的脚。哧的一声撕下一截胶纸带贴到橙色电线歪的部分。两手粗暴地重新摆好电线。几十根电线仿佛血管一样布满体育馆地面,电线那头应该连着麦克风和扩音器。其他人在朋友相互提醒下顺利跨过电线。按理说一个人沉默不语走路比起和人边说边走注意力更集中一些,可为什么我比他们还粗心?明明低头走路却没注意到颜色这么醒目的电线;根本就心不在焉;周围的一切在我眼里仅仅是电视里一瞬即逝的图像;和我本人毫不相干。等回过神来人已经从教室走到体育馆了;途中当然要穿走廊下楼梯什么的;可我的一切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什么也不记得了。在学校时总是一个人在心里自言自语,跟外面的世界隔着十万八千里。
阴暗的体育馆里密密麻麻坐满了一年级学生。已经是大人体格的高中男生了,还都一律缩成一团,排好队弓腿坐在地上,看着好不凄惨。腿的形状、膝盖高度都各不相同,像是用过的橡皮,动作都那么难看。我费力的穿行在歪歪扭扭的队列里找班里的人,看见娟代向我挥手。走近看,队列到她周围变得有些零乱,一群人像是围坐成了一团,聚集的都是他们小团队成员,为首叫冢本的坐在正中间。
“快坐过来和我们一起看!”
娟代挪出刚够一个人坐的空当,他们的圆圈马上变成了视力表上的符号“C”。坐她一旁的那个校乐队女生抬头看我,带着易于亲近的笑容,这肯定又是娟代交待过了的。“我们班有个叫长谷川初实的对吧?她是我中学的好朋友。大家都不理她好可怜哪!让她加入我们团队好不好?”我绝对没猜错,肯定就是这么说的!
我没去坐那个留给我的位置,绕过他们继续沿着队列走。“怎么这样!”娟代很不服气的说了一句,但也没过来阻止我,仍然留在圆圈里。校乐队的那个女生还有意抱住娟代肩膀安慰她。娟代的表情平静下来,很成熟地点了点头。我只觉得一阵心寒:曾经每天陪我度过课间休息、陪我一起吃便当、一起参加升学考试的朋友,如今却把我当成了和新伙伴加深友谊的工具。
体育馆里响起了广播,照明灯一一熄灭了。
舞台上降下好大一块巨大的银幕。放映机不停旋转,舞台发着白光,幻灯片清楚显印在屏幕上,伴着播音员徐缓的声音,屏幕上出现一张接一张班级郊游照片。很明显再怎么等也看不到我的照片,就算有也只是看不到鼻子眼睛、分不清是男是女的集体照。能拍到照的全是缠着摄影师不停喊快拍快拍的女生,态度强硬,放得开。年级活动大概是为了让那些每天憋着哈欠老实来学校上课的学生喘喘气吧。也许郊游的头天晚上,他们还在麦当劳打工直到深夜,突然收到“明天学校好像有郊游活动,你要来啊!”之类的短信。不过郊游也别有一番乐趣。那时娟代还和我玩在一起,乘车时也坐在一起,我可以放松地小憩一会儿。如果像现在这样,一个人肯定睡不着,只能装睡了。可是坐车时身边的朋友一直睡觉,对方的心情会如何呢?现在回想起来,当是途中睁开眼睛往旁边一瞟,只见娟代脸朝着过道,专心的看着那边的几群人闹得正欢。一有机会就立刻飞身过去的意图已经在她身上显露无遗了。
前方,娟代那一圈的男生们为了抬高气氛,正在拿这些幻灯片开玩笑逗乐子,说的全是无聊的笑话。偶尔只在某些时刻,也会有一两句确实很幽默的话。不过一旦发生这种奇迹,我又不得不开始和自己苦战。支着下巴,手心紧紧压在脸颊和嘴上几乎变形,眉头攒着劲,脸绷得紧紧地,拼命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从进高中以来,这样的经历有多少次了?笑是一种放松,但要想一个人放松就需要非凡的勇气,如果周围的人都受惊似的看我那就太难堪了。想要憋着不笑腹肌就会抖得厉害,难受之极。这时必须丹田送气,肚脐下面那地方使劲,已经无数次尝试过了,大概都已经炼成肌肉了。
不想再听他们的废话,环视周围一圈,我的视线又落在那个人的后脑勺上。睡觉时他的头发总会起伏波动。其他男生头发很短,睡觉的时候头发像猪尾巴似的拧着,就只有他的头发因为特别长,象被皮筋扎过一样有起伏的波浪。虽然他坐在队列前面,比我更靠近幻灯片,眼睛却根本没对着屏幕。脸埋在弓起的膝盖上,蜷缩成一团。圆滚的后背一定很适合我的鞋印,那种沾满粉笔灰的鞋印。事后应该可以推到别的什么人身上,比如某个对学校生活厌倦了,想欺负一下别人解解闷的小子。要那样的话,真羡慕死人了。
不知什么时候幻灯片结束了,所有学生照老师的指令按班级顺序往体育馆外面走,全都懒洋洋地没精神。轮到我们班,我站起来走向出口,来到拥挤的鞋柜前,好不容易缩着身子、挤进去拿出鞋子,砰的一声撂到地上。只见我这双脏兮兮的鞋旁边还放着双看着眼熟的耐克。侧头一看是蜷川;正坐在地板上脱便鞋。我也坐在一旁开始穿另一双。本想和低着头的他打招呼,可心脏没来由地越挑越快;紧张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蜷川就在我身边;他拆鞋带的手臂看起来骨感有力,就在胳臂肘快要撞上之前,我的身体触电般的立刻避开触碰。缩缩脖子抬眼看他;他一幅心不在焉冷如寒霜的脸;死气沉沉的眼睛,让人毛骨悚然。他穿上鞋;仍然垂着眼;站起来;被后面蜂拥而至的人群挤着走出体育馆
“刚才的人不是蜷川吗?”
突然有声音从背后传来;吃惊的回头看;娟代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那天你后来还是去了他家?”
“呃。”
“真的?那他跟你告白了?”
刚才还被我气得鼓鼓的;现在还能亲昵地和我打招呼,我很喜欢娟代这种个性。
“才不是呢。还记不记得初中时我遇到一个女模特的事?”
“啊;好像以前说过,在什么商店里遇到的对吧?”
“恩。蜷川是那模特的崇拜者,想知道我在哪里遇到的。”
“唔?在哪儿遇到的?好奇怪的问题!那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就算他现在找到那地方;人早就没了啊!”
“是啊!”
“老天;他还真是迷得不行了咧!”
“嗯!”
也许不该说出来的。娟代自然不会把蜷川当傻瓜一样到处宣扬;所以我并不担心。但是奥丽的事情毕竟是我和他两个人的秘密。
“娟代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要和那个群人一直交往下去吗?他们一个个稀奇古怪,我可以给每人起个外号,谁让他们都那么个性鲜明呢!”
为什么要从我身边离开,娟代?我没有勇气直白得不带半点修饰责问她。也许说些刺耳的话容易得多,可这一次我做不到。
“不要提什么外号,大家听了会很介意的。”
“你还帮他们说话。”
“因为是好朋友嘛!”
“好朋友”这个词仿佛像芥末涌入鼻子,堵得我不由得哼了一声,
“中学那会儿和那些‘好朋友’们在一起我受够了。”
“你太极端了、小初!不一定要和团体的每个人亲密无间,只要大家在一起不就可以了吗?”
“那样我也做不到啊。也许中学时忍耐太久、现在一下子全爆发出来了。”
“你居然说是忍耐?把和我们在一起说成是忍耐?”
娟代的表情好凄凉,急着追问道。
“和你有说有笑我聊得很开心,倒没有忍受什么不愉快。但是其他的人,比如小佳、安田总是一句话不说,光听别人说话,每次听得都快睡着了。”
好像那时每天活着就是为了制造话题。最害怕一群人鸦雀无声,所以拼命地用毫无意义的生活琐碎填充那个浸满沉默的水桶。手指被刮破啦、昨天的电视如何有趣啦、今天早上金鱼死了等等,就算把一天发生的事情全说出来也不够用,沉默的水总会慢慢的渗出来。
“小初总是一口气说个没完啊!而且只讲你自己的事,旁边的人只能当听众,跟着附和两句就行了。如果你不是自说自画,好好跟人聊,她们就不会一言不发了。就算有沉默的时候也是很自然的,完全不用担心.”
娟代的语气就象要教授我什么道理。我可不想从跟同龄人学什么与人交往的技巧。那让感到羞耻,恨不得捂住耳朵。
“够了!”
我拎着便鞋快步朝体育馆出口走去.
为了不再和娟代他们在教室碰面,我径直去了队里的活动室。今天特别想痛快地跑步。等我脱掉校服换上运动服,其他队员也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