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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家”，这个名字可以轻易触及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我们放心的远行，放心的在外打拼，放心的去接受那些风吹雨淋，不过是因为知道，无论遭遇怎样的打击，无论受到怎样的委屈，这世上总有一个地方在等待着拥抱我们千疮百孔的心。就如同我们小时侯顽皮玩过了头，胆战心惊的回家，总能看见那盏为我们亮着的灯。
“去看过小阳了？”妈妈拿了杯绿豆汤递给我，然后坐在我身边，摸摸我的头发。
“恩。下飞机就先过去跟他聊了一会儿。”我大口喝着绿豆汤，皱皱鼻子，“夏天还真是遭罪，热死了。”
陆伯伯乐呵呵的踱来踱去，端了苹果又端西瓜，看着他忙活的身影我就止不住的心疼。陆小阳的事之后，他就生了一场大病，尽管最后是康复了，但身子骨终究不再如以前。那永远挺拔的军人的身姿，这些年来，竟也一年一年的佝偻起来。
“陆伯伯，别忙了……”
我刚出声，妈妈就捏捏我的肩，笑着打断我：“让他忙呗，他高兴，都念叨了一个星期才总算把你给念回来了，今儿的饭菜也是他全包了。是不是啊老陆？”最后这句，充满了不怀好意的调调。
“那是！我不是早就承诺了？”陆伯伯双鬓已有些泛白，但说起话来还是铿锵有力的，端完了果盘，就高高兴兴的进厨房里去忙活了。
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我忍不住抿嘴乐了，转头就开始打趣老妈：“女人，您还真可以，这么一大老爷们儿还真被您老给驯成绕指柔了？”
她无辜的挑挑眉：“我可没逼他。”
“得。”我撇撇嘴，“您的手段我可是从小见识到大的，我得为我们的陆老先生的下半生及下半身祈福。”
“你个死丫头，胳膊肘子尽往外拐？想当年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你拉出来容易吗我？！”
“我的母亲大人，”我满脸黑线望向这个一点儿都不母爱的女人，这老太太让人匪夷所思的思想多了去了，但最为变态的一点是，她从来不说生孩子，她觉得这词儿一点儿都不贴切不写实，用她的话说，就是“一看就知道是大老爷们儿想出来的词！”。在她看来，生孩子就好比便秘，不使出全身力气就不能见成果，当然，还不能蛮力，要有技巧，要懂得利用呼吸的交替档儿。然后，要“食补”，“我拉你时吃了十个鸡蛋，这跟便秘要吃香蕉不是一样嘛。”她曾洋洋自得的说。最后的最后，实在不行了，尽管部位不同，都要用一样的步骤——开刀。所以在她看来，没有比“拉”更能形容生孩子的感觉了。我在心里暗暗叹一口气，尽管在家的十八年我从来没感受过她的柔情万种，但我还时不时的奢望着某一天她能突然悔过，做一个正常的温柔妈咪。所以我语气尽量轻柔的说，“你觉不觉得，自己有时候可以用词不要这么的恶心？”
老太太正在削苹果，一听这话，彻底不乐意了，柳眉倒竖，水果刀颤颤巍巍的指这我：“好姑娘！翅膀硬了你还真当自个儿是钢筋混凝土了？牙尖嘴利了你还真当自个儿是奥巴马了？这倒霉孩子，老娘拉你出来老娘都还没嫌你恶心呢！”
“……”
终于不用我自己动手，也能吃到热乎乎的美味家常菜，我没想到记忆中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陆伯伯，居然也能烧出一桌丰盛的大餐，虽然比起陆小阳来手艺要差上很多，但那些美丽的鸡鸭鱼肉还是感动的我热泪盈眶。被老妈骂了无数句没出息之后，我还是兴高采烈的吃了三碗饭，吃到胃肿的在床上直哼哼。
“没见过你这么不知量的姑娘。”柔色调的光线下，老妈端着水过来，边数落着边扶我起身，“来，把药吃了。”
我乖乖接过药，就着水吞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太柔和，卧室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柔情起来。
我近乎已经忘了，上次这么近距离看老妈是什么时候，我只是突然发现，那张我曾经以为会永远年轻漂亮的脸，终究也染上了时间的痕迹。妈妈是我见过最怕老的人，她几乎总是在念叨着如果脸上爬上皱纹，还不如让她去死。可有谁的年华是永远停滞不前的呢？我们终还是要面对自己老去的样子，就如同终要面对许多我们不愿面对的事，事实上，无论是多么逃避，多么惶恐，当那一天真正到来来的时候，你或许发现那些曾经无法想象的事，原来也不过如此。
我忍不住伤感，不过很显然，老妈很具有破坏气氛的能力，眼睛一横，就把我所有的柔情蜜意全憋了回去：“老姑娘，你都已经三十了，还打算抱着初恋活一辈子？”
我一口水差点喷了出去，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恶毒女人：“喂，你女儿芳龄尚且二十七！还差三十很远好不好！你自个儿过的糊涂我不管，少给我在这儿造谣生事。”
“差不多差不多，不就是个三岁么。”
“哪怕是二十九也跟三十有本质的区别！”我恨恨的声明，又眯起眼睛望向她：“我告儿你，这次我回来可就待两天，你可别又动歪心思给我弄那些乱七八糟的相亲。”
不是我小心眼儿，而是这厮的雷人之举确实让人不敢恭维。也许是家有大龄青年，为人父母的都会着急。可着急也不该是这种法儿。正常些的，是骗我说陆伯伯要请客，然后一到地点，一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含情脉脉的跟我握手。不过大多数招儿是非典型的，比如说在路边突然被搭讪；比如说去她单位找她，总是被打发到接待室里，而接待室里总是会有一个“跟林阿姨很熟”的未婚男青年；最雷人的是，我去住宅区内的超市买东西，结帐时，收银台那个新来的小帅哥突然塞给我一盒木糖醇，笑的干净又暧昧：“这是你的益达！”
回想起来我都有些毛骨悚然。
“你们小年轻们不是都喜欢‘浪漫’的‘邂逅’嘛。”她刻意加重着强调，然后麻利的翻身上床，环住我的肩小声说，“宝贝儿，说真的，你已经这么大年纪了，不结婚妈是不急，可干嘛连个固定的男朋友都没有？”
我往她怀里钻了钻，闷声道：“不知道。我努力过了，可真是不行。没感觉，没有一点感觉。”
第四十八章 能够白头偕老的人总不是爱的最深的人。（下）
“还是因为你那个初恋情人顾……顾……顾啥来着？”
看着她皱眉苦想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哪里是因为他。那时侯是因为太小。烂男人，一声不响的扔了我就跑，我干吗要为他牵肠挂肚终生不嫁的。”
“那是什么呢……嗯……其实我是多么疑惑两年前你突然决定去北京发展的原因啊。”虽然灯光很暗，但我还是没有错过她眼里一闪而逝的精明。
“你在说什么啊……”她跟陆小阳一样，永远能够一眼看穿我的谎言与伪装。这种情况下，我就充分发挥自己外貌的优势，笨笨的圆眼睛，憨憨的心型脸，最适合——装傻。
“呵，呵，呵，原因应该是个人吧？”
“哎……妈！你就放过我好不好……”装傻没用，那就第二招，像小猫一样可怜兮兮的蹭她。
贴着她的胸口，我可以感觉到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笨丫头。跟你爸爸一模一样。”
从小到大，这是我第一次听她主动谈起爸爸。耐心的等了半天没下文，我迟疑的问道：“爸爸，是怎样的？”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我几乎以为自己是要等不到答案了，才听见她语气轻缓的说：“跟你一样，遇了什么事，就逃的远远的，以为能把自己藏起来。”
今夜的气氛似乎特别适合感怀，今夜的老妈似乎也比较愿意说一点真实的心情。我直觉的认定，今夜该是个能揭开我疑惑的重大日子。机不可失，我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的问：“爸爸他……现在在哪里？”
“生你时难产死了。”这句话倒还是一如既往的答得飞快。
我泄气的捶她一拳：“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从小到大，每次这个问题都只有这一个回答。别人都有爸爸，就算不跟爸爸在一起，至少也会有见面的机会；就算爸爸在他们出生前就死了，好歹也会有张照片。只有我是异类。我没有爸爸，家里也没有任何属于爸爸的东西，我有一次突发奇想，将妈妈锁着的柜子撬开，也没翻到一点儿属于男人的东西。小时侯我几乎都确信我是妈妈捡来的，可从初中之后，越来越与妈妈同出一辙的五官，又彻底推翻了这个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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