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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的惊恐在仔细看清来人后顷刻瓦解——今日不比往日,六六身形高挑,我恨不得要抬头才能与他对视,而面前这个与我几乎同高的人,显然不是玉面阎王本尊。
我心虚地拍了拍胸口,唐昕看得忍俊不禁:“怎么?又将我看作是二哥了?再来一次的话,那就不是一盘怪味鸡块能够随随便便解决的了,姑娘可三思啊——”
我缩了缩脖子,随着唐昕干笑,抬头拭了额边冷汗,不置可否。
月上中天,唐昕换了一身月白深衣长袍,卸了妆容后眉眼跟六六更为相似,不复白日里的妖娆,眉目间添了几分忧愁,胳膊上还挽着个小篮子,匆匆一瞥,内放两碟小菜一壶酒水,还有些香烛纸钱。
……大半夜的,她这是要去给谁扫墓?怎么也不见带个丫鬟陪着……
唐昕察觉到我疑惑的视线,抱歉一笑,低声道:“今个儿十五,我去祠堂陪陪夫君。”
我听罢一愣,唐昕便苦笑反问:“怎么?我看上去不像是婚嫁过的人吗?都这么大岁数了,再没出阁便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唐昕是唐陆如假包换的双生妹妹,今年二十有五,确实……年纪不小了。
我听了别人的家事难免有些别扭,抠着手含糊道:“提到唐姑娘伤心事了,我并非有心,实在对不住……”
“也不是什么不能提的事儿,”唐昕毫不在意,一手娴熟挽上我,“去祠堂会路过姑娘院子,我陪你走一段吧。”
我一听这个,立马振奋了起来。
既然有人能指路,也不用我费工夫半夜冒险到处探路了。
虽然明面上唐府没有家丁巡逻,但唐门是干什么的?阴险狡猾的事儿从来跟他们脱不了干系,暗中玩花样,我不见得能在他们手上讨到什么便宜,便顺势应承了下来。
一路上,唐昕像是找到了宣泄对象,毫不避讳与我说着她的过往。跟所有话本里写的那样,大户的富贵小姐在一场灯会上与清俊书生一见钟情,互生情愫后二人不顾门第差别私定了终生。以穷酸书生他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唐府老爷夫人自然不会同意,父辈震怒下,唐昕毅然决然自立门户,起誓这辈子除了书生不嫁二人。
“不顾父母将我逐出家门,我是真的心甘情愿与夕郎拜堂成亲的……可那时我毕竟年轻,并不明白情感总抵不过时间的道理。我自小好日子过惯了,嫁给夕郎后操持家务,一穷二白的全无头绪,偶尔难免也会抱怨。夕郎他明着不说,却没有再去大院当夫子教穷人孩童习书,暗地里寻了许多粗活儿来做,为的就是能让我吃得好一些,用得好一些。等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累出重病……”唐昕声音沙哑,目光闪烁,“当初离家时二哥最是支持我,说他没能争取来的,一定不能累得我为了家族同样失去。”
说完这话,唐昕便侧过头来看我的反应,这回我就是连假笑也不能了,顾左右而言他:“六……我,我是说唐陆,唐陆愿意接你回来,也算是个不错的兄长了。”
唐昕无奈地摇了摇:“也不知唐家是哪辈子做了孽,我们兄妹两个,一个丧妻,一个丧夫,真是天生的鳏寡命。”
我自然知晓唐陆二十岁那年迎娶武林盟主女儿做正妻的事,也知道之后不到一年时间,美人就香消玉损了。唐府这处别院里正有一间祠堂,专门供着她的牌位。
“施姑娘,我自小就从二哥那里听说过很多关于你的事,姑娘与二哥……”
我见势不好,急忙将话茬接了过来:“幼时我与唐陆确实交好,那时候他经常偷溜出府来找我玩,大概是嫌大家里憋得厉害,一整天跟着我身后转也不觉得烦。”
我摸了摸下巴,笑道:“六六到了十三岁还柔弱得很,看着跟十来岁的小姑娘没多大区别。”
唐昕听了亦表赞同:“二哥他啊,是从十五岁之后才突然下苦功学武的……”接着她又意味深长地扫了我一眼,“其实府中那些女子,多是唐门分家送上门的,二哥不收是不行的……”
“……”
跟我这个外人说六六后院这些私事,怕不是很好吧?
我暗自思忖,唐六六要收哪些人,而分家又为什么要给他送女人,横竖也轮不到我发表意见,只是他自十五岁那年起开始陡然习武,或许跟我还有那么一丢丢的关系。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我的小院前。
唐昕见我装傻,只好颔首点了点头道:“到了,今夜多有叨扰,姑娘早些休息。”
为了弄清祠堂在哪里,我当然不能就这么回屋睡觉。
据说唐家大小姐是养在深闺的,并不曾习武,我前脚窜回屋里,关上门后擦亮油灯,后脚跟着从侧窗翻了出去,蹑手蹑脚跟在唐昕身后往陌生的地方走。
拐过几个长廊,绕开嶙峋山石和树影婆娑的竹林,府西角有间灯火长明的小屋子,唐昕在门前伫立了片刻,才伸手推开门迈步踏了进去。
这边我在认清了地形后,也差不多准备往回去了。
心想本来是个肚子疼得要命的晚上,居然无意间知道了这么多事。
先有六六后院美人被他无情逐出府的惨剧,后又听说唐昕年纪轻轻就痛失爱夫的事。
以唐昕色貌双全、家境富裕,实在没必要非要死摊上一个穷酸书生,若不是动了真感情,年芳十八的千金小姐又怎会在被双亲逐出家门时还能笑说出“不悔”二字。
有情人终成眷属,却又无法执手白头,该是多么残忍啊。
当初他们若不执意在一起,书生或许也就娶了个平常的农家女做媳妇,便也就不会有后来的过劳致死。
人世一遭,匆匆一爱,究竟值是不值,或许也只有当事人才能知道。
在师父挨过渡劫飞升前,他曾叫我到房中说过一番话。
师父说有人徒活了百年,往往也不曾弄清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有人一生不过短短数十载,却能够轰轰烈烈。
毕竟我那时候年岁小,并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只觉得凡事走一步看一步,故而师父这番话,听上去委实高深。
十年之后的如今再思量起,个中滋味,方能体会。
手扶上心口,微微按压时,那里依然还会感到疼痛。
方迤行在我强行“示爱”后一直沉默着,我二人间,只要我不主动,他就会止步不前。
我不禁忧伤地想,这木头徒弟究竟到什么时候才能开窍?
莫不是非要等他三魂七魄归位后,他才能忆起我二人往日的亲密?但我毕竟又不是真的希望他记起全部……
我正无奈苦笑,磨磨蹭蹭走出竹林,刚一抬头,便看到不远处那个急得团团转的焦急身影。
左寻、右找,看完东边望西边,分明是正忙着找什么人,半长墨发披在肩头,束都未束就这么跑了出来。
怪了。
刚才他还镇定自若地临窗目送我离开,怎么到了这会儿就急成了这样?
而且……方迤行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刚思及此,像是心有灵犀般,方迤行一转身就看到了我。
他突地一怔后就开始疯跑,情急的样子叫人云里雾里,完全不能理解,到了我眼前时还差些叫石子绊了一跤。
他身子一歪,我赶忙上前欲扶,手还未触到方迤行的胳膊,反倒是叫他抢先一步,将我死死抱了个满怀。
火热胸膛,起伏不止,二人间近得可以让我清楚听到他混乱的呼吸,甚至有满面焦灼的汗意,也不知道木头徒弟这样没头没脑找了多久。
可是就算发现我不在屋中,他怎么能够顺利地摸到祠堂前?
我心里嘀咕了一下,恍惚中似乎想到一种可能,便听方迤行结结巴巴地发话,像是为了解释他如此反常的行为:“这么晚了,身体不舒服,师父怎么不在房中好生休息着?叫迤行好找,我还以为,以为……”
“……”
说实话,方迤行的古怪也不是一两天了。
想当初我打算将他留在江南时,前脚他还板着脸与我无言相对,后脚便不要命地一路追到了江里,差些就没溺死。
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他总是能忍则忍,直到实在忍不了了,才会一口气爆发出发,总要语不惊人死不休。
真弄不懂男人心里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