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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陈妮出去的空当,我烧开水,钟妈说去洗把脸,我一个人在厨房整理东西,听舅舅和书伟在客厅聊天,他们好像是在讨论电影频道放的一部老片,声音隐隐约约的,其实也听不怎么真切,我纯粹是享受他们的存在,存在于我身边,存在于我的空间,存在于我的心境的那一种满足感。
从厨房的窗口望出去,院子里的桂花树实在是漂亮,我记得客厅的那套黑漆茶几上有只青花的薄胎瓷瓶,剪几只桂花来插应该还蛮应景的吧?想去找书伟要把剪刀,进得客厅,见他与舅舅睡在沙发上,舅舅以比较正常的姿势坐着,书伟躺着,可能是为了躺得舒服点,书伟的头枕在舅舅的腿上,而舅舅的手握住书伟的手,暧昧地搁在书伟的胸口。他们两个睡得很熟,舅舅的额角,还有一道面粉的痕迹,记录着刚才大家一起包饺子时的快乐,可我,就这么一瞬的工夫,却觉得物是人非了。
没有两个情同兄弟的男生,会这样靠在一起看电视的,这我很清楚,能这样亲昵地靠在一起的两个人,被定位为伴侣。风轻快从一边的窗户穿到另一边窗户,空气里混合着桂花的清香,肉菜的浓香,还有开水沸腾过的味道,窗户边的白窗纱,在风里轻轻摇晃,院子里,洒落着被树枝剥离成一块块一团团的阳光。今天的天气,不冷不热,好到没话讲,可是我,却觉得被摒弃在世界的外面,被丢去了北极圈,整个人无法控制地发着冷,那种寒冷,从我的脊梁渗出,直扩散到四肢百骸。
第60节:第九章 从往事里走出来的人(7)
我得离开这里,不然我一定会哭叫出来。我勉强运作着自己仅剩的可怜理智,想找张纸片留言说自己有事情需要离开一下,其实我干吗要留言呢?谁会理会我?当然,当然,我只是要找点时间给自己喘息一下,不然我要憋死了。客厅里没有纸笔,我脚步虚浮走进书房,书伟说过,那个开着门的房间是他的书房,我冒冒失失走进去,书桌上摊着纸笔,表面的一张白纸上,触目惊心划满一个名字,家明,家明,家明……最让我惊奇的是,这家明两个字还委实熟悉,倒像是看了千百遍一样。
我闭闭眼睛,咬着下唇,努力让自己的手不要抖,深呼吸,张开眼睛,挪开写满舅舅名字的纸片,下面是个相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个斯文少年,托着下巴的手掌遮住嘴唇,面貌清秀,两道眉毛尤其端正,他有双安静温和的大眼睛,带着点魅惑的表情对着镜头,相信替他拍照的人,是他很喜欢见到的人。这个男孩子,绝对是书伟,相片的背景,也很是熟悉,假如我没记错,那是舅舅高中读的那所学校的小礼堂。我记得礼堂前有棵很高大的樟树,现在,那棵樟树的模样清晰地印在相片里。我小心抽出相片,翻看相片的背面,上书,家明摄于*年*月*日,推算日期,那应该是舅舅上高二的时间,舅舅读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书伟的吗?他们到底认识多久?这样亲昵地握着手有多久?我简直要晕倒了,额上冷汗涔涔。
我把相片塞回原处,没了看其他相片的勇气与好奇心。
但随即又被另一张相片上的一行小字吸引了。
那是张结婚照,很老很老的旧相片,相片里有对漂亮的男女,相片上的小字写着,钟曼芬与廖远帆新婚摄于……钟曼芬?!
我如遭雷轰,那个与舅舅做了多年笔友,一直被我当成是舅舅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钟蔓芬?竟然在这里?对,不就是在这里吗?华山路,钟蔓芬,这个钟曼芬,是廖书伟的母亲?想起以前我妈和外婆说,很不喜欢钟蔓芬的名字,像三十年代的小明星。我有想大笑的冲动,笑话,这是个天大的玩笑!
我没笑,也没哭,更没留字条,我背好自己的挎包,悄悄离开华山路那栋房子。顺着路走,见到公车,我就上车,然后随便让公车把我带到任何地方去。途中接舅舅的电话,我很冷静地告诉他,有同学约我出来。我记得我还很客气地说,对不起,不能陪他午餐了。我曾经很讨厌撒谎,觉得撒谎是件无比艰巨的事情,但我发现,人在某种情绪下的时候,撒谎不但不困难,根本就是本能反应。
我能够比较清醒地想事情,还是在公车上,那已经是下午两点多,我觉得自己好像丢失了一段时间。找回自己的意识,我第一个念头就是,书伟,不是我的,他从来不是我的。他不爱我,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今后也不会。我输在性别,输给舅舅,我的舅舅,我最爱的亲人。这世界上还有没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了,荒唐得我连眼泪都掉不下来。
第61节:第十章 无法面对的真相(1)
第十章 无法面对的真相
我传了条简讯给舅妈,告诉她,让她在某家咖啡馆等我。我记得书伟说,假如不是我爸去找舅舅,他和舅舅大概就不会把一顿饺子的等候期拉长到一年多。昨天晚上,是我爸说,假如他不去找曲冰,曲冰就不会走进我们家。为什么是我爸?我真不愿意承认,造成书伟的心脏七级灼伤三级骨折伤害的人是我爸,我宁愿舅舅和书伟一直在美国逍遥自在地过日子,他们从来没回来过,这样,我就不会遇见廖书伟,不会把自己搞到这么悲惨这么可怜这么尴尬这么绝望的境地里去。
舅妈如约而至,我望着对面这位待我一直亲厚的端庄女子,不得不迟疑一下,我该怎样向她开口?跟她说,我爱上了你的情敌,请告诉我他和你前夫的事情好吗?荒唐,还是很荒唐,虽然事实就是如此荒唐,可我总是尽力地,想把事实修补得不那么荒唐。
舅妈对着我坐了半天,终于不能忍受我的沉默,用她职业性的平稳语气与我谈话:“怎么了,咏哲,有什么事情不能回家讲,要约来这里谈呢?”
我瞅着她,有点卑鄙地迂回发问:“昨天晚上,我看到你和我爸,还有我妈,都没休息,在客厅聊天……”我费力咽口口水,觉得自己还真是无耻。
舅妈脸上的颜色白了红,红了又白,阴晴不定地闪了几回,估计,面对我这个小辈,她觉得很难适应,索性,我豁出去了,单刀直入,“你喜欢我爸?”
“喜欢,”舅妈喝口咖啡,定了神,回答我,“是喜欢,不是爱,上午,我也这样跟你妈说的。”舅妈望住我,眼神很诚挚,“咏哲,我喜欢我们家每个人,单纯善良的你,快人快语的婆婆,沉默宽厚的公公,爽朗霸道的姐姐,稳重细心的姐夫,还有,我爱你舅舅。”
“那昨天晚上是——”
“我承认,对你爸,我喜欢的程度,要比别人多一点。”舅妈无奈又怅惘,“你爸是个体贴,细心,有风度的好人,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爸都比你舅舅对我的关心多,在感情上,我好像更依赖他一点,所以,相处方式看在别人眼里有些暧昧,但事实上,我们没有做任何对不起这个家的事情,咏哲,相信舅妈,舅妈当初到你们家,也是这样讲的,我没有想抢走什么,是真的。”
我忙点头,“相信,舅妈,我相信。”我扭绞着手指,鼓足勇气,再问,“我爸为什么要找上你,把你介绍给舅舅?”
“因为……”舅妈欲言又止。
我大着胆子接口,说出我的推测:“因为廖书伟?”
“你怎么知道?”舅妈惊骇。
我想我是不是在戏剧社被熏陶得太好了?我还能乖巧地笑出来,“我知道啊,也不是秘密吧,我们学校有好几对,想看不出来也很难。”咖啡馆冷气够强劲了,但我背上汗出如浆。
“当然,这样子的情况其实是有的,”舅妈道,“以现在的社会宽容度来说,也不见得很难接受,可是,你外公外婆这样的老人家,会百分百抗拒这种事情。”
“所以我爸是为了这个找你?他明知道舅舅的情况,为什么还把你介绍给舅舅认识?”
舅妈道:“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你爸确实是去我们医院,就现代都市人心理压力过大而产生的种种社会现象做一个专访,我们院长选了我一起受访,我和你爸见过以后,才知道我们算是熟人,他是我哥哥的同学。
“我那时候刚回国内工作,选择回国其实是因为在温哥华感情受挫折,我之前交往了五年的男朋友,在和我快结婚的时候离开了我,扑向另一个女人的怀抱。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