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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也没出。”
“是不是我瘫痪了?”
“不是。”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无缘无故地你哭什么?”
“我没哭。”
“你这人怎么不说老实话呢?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汤正远一着急,又咳嗽起来。关海黎害怕,赶紧过来紧紧地给他护住胸口。汤正远咳得满脸通红。
石小余拎着水果进来:“怎么了?”
汤正远喘息着摆摆手:“没事,没事。”
石小余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好点了吧?”
汤正远点点头:“还行,你没上班?”
“出来办事,顺便过来看看你。”
汤正远问她:“吃饭了吗?没吃叫你姐陪你出去吃点。”
关海黎看了汤正远一眼,他低着头喝水吃药没有察觉,护工回来自觉地给汤正远按摩手和脚。
汤正远问他:“这么快就吃完了,跟你说过吃饭别着急,我这躺着也没什么事。”
护工憨厚地笑笑没有说话。
关海黎拿起保温桶和书包对汤正远说:“我回去了,晚饭想吃什么?我叫妈给做。”
“随便,其实我在这订饭也一样。”汤正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石小余说:“还是让老妈做吧,医院的饭能吃吗?闻着就想吐。姐夫我走了。”
汤正远叮嘱她:“路上注意点儿车。”
关海黎跟着石小余走了,汤正远眼巴巴地看着她们的背影。
3
关海黎推着自行车跟石小余在街上走着,两人走到公共汽车站牌下站住。石小余看着关海黎问:“姐,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看你的脸干的,眼睛下面的皱纹都出来了。”
“出来就出来吧,早晚也得出来。”关海黎的语气很冷漠。
“听口气有点厌世啊,怎么了?”
“没怎么。”
“我姐夫不会是瘫痪了吧?”石小余紧张起来。
关海黎生气了,她推了妹妹一下:“你胡说什么?”
“只要不出一辈子坐轮椅这样的事,剩下的都是小事。”石小余松了口气。
关海黎说:“生活没你总结得这么简单。”
“呵,你还深刻起来了。”
“摊上这些事,逼得人不得不多想。”
“姐,你怎么有点怪兮兮的?”
“我怪?你不觉得他怪吗?”
“没觉得,他怎么了?”
关海黎叹了口气说:“对外人他还是他,对我,他完全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你具体点儿说。”
“他现在特别恨我。”
“恨你干什么?又不是你把他撞成这样的。”
“他在心里觉得是我把他撞的。”
“他心里想的你怎么知道?”
“从他对我的态度上看出来的,以前什么样?现在什么样?完全是一百八十度的变化。”
“他都那样了,你还想让他跟你起腻?”
关海黎语气很认真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我俩面对面的时候,他从来不用正眼看我。可我一转身就能感觉到他盯着我的后背,目光阴冷而且有距离。”
“刚才我还真没注意。”
“你注意也没用,有外人的时候他跟往常一样,病房里面就剩我们俩的时候他的冷和狠才显露出来。”
石小余担心地看着姐姐。
关海黎沉默了一会儿说:“想想真可怕,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人,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也许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过去一直藏着掖着压抑着,憋到今天,终于找着机会爆发了。”
“你别说得这么吓人,他躺在那,动都不能动,能把你怎么样?”
“精神虐待。”
“他怎么虐待你?”
“不让我吃饭,不让我睡觉。”
石小余吃了一惊:“不会吧?”
“怎么不会?每天三顿饭全是我送,从我家到妈妈那里,路上要骑三十分钟自行车。来回六趟,你说路上我得搭进去多少时间?”
“妈叫你在家住,你怎么不住呢?”
“他不让我住,说怕家里没人,丢东西。这样我早上五点半就得起床,到妈妈那儿取了饭再骑车子到医院。送早饭,喂完他,就赶去上班。中午回家取完饭,赶紧往医院赶。他吃完,我又到点了。晚上送饭过来,一直忙到给他洗漱完。病房往外轰人了,我才能回去。哪天到家都是十一点多了。”
追赶我可能丢了的爱情 四(3)
“你得跟他说呀。”石小余心疼地看着她。
“他现在一点就着,我敢惹他吗?”
石小余没有这样的生活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姐姐。
“除了我,身边的人,都是他的亲人。那个护工他几乎不用,所有的活,包括大便小便全都给我攒着,一进病房,我就马不停蹄地干。脏和累我都认了,谁叫他是我的丈夫呢。问题是这么干,我就没干对过一件事情,事事必须我动手,我一动手,他就挑我的茬。他越挑,我越紧张,越紧张,就越是错误百出。他越是不满意,以至气得能把碗摔了。”
“他会发脾气?我不信!”
“脾气大着呢!”
“这个汤胖子,我得找他谈谈。”
“你可别找他谈,这时候好话他都能听出歹意来。”
“身体不健康会导致心理不健康,姐你忍忍,等他伤好了,对你的态度也就自然好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想是想,可还是觉得委屈。我每天下班就来送饭,送完饭就拎着保温桶直接上班去。他剩下,我就吃点。剩不下,我就饿着肚子。你看他对那个护工多上心?一见面就问他是不是吃了,吃好了没有?他住院这么长时间来没关心过我怎么吃饭,什么时间吃,在哪吃。”
“这他可真是有点儿过分了。”
关海黎嘱咐石小余:“你千万别在他面前露出来我跟你说过他的事。我从来没说过,他还觉得我天天回家告状呢,总是敲山震虎地审问我。”
石小余生气了:“什么人?自己出了车祸,弄得全世界的人都对不起他了。”
关海黎说:“车来了,你走吧,我也得赶紧走,厂里很忙。我的事你千万别跟妈妈说啊。省得她着急。”
“我不跟她说。”
石小余上了汽车,关海黎也骑上车子走了。
晚上,关海黎伺候汤正远吃完了饭,去水房刷洗碗筷,还没洗完,护工就进来叫她说:“大姐,大哥找你呢。”
关海黎急忙拿着碗筷回到病房,她问汤正远有什么事?
汤正远说:“头痒痒,想洗头。”
“头发湿着,睡在枕头上不舒服,明天中午再洗吧。”
汤正远绷起了脸,他说:“我一求你,你就推三挡四的。”
关海黎看见他上来劲了,马上不说话了,一声不响地去打水准备给他洗头。护工帮关海黎把汤正远挪到床沿边上,汤正远脸朝上,关海黎一只手托着他的后脑勺,一只手给他洗着头。汤正远舒服地闭着眼睛。石若玉带着关键和石小余进来。看见这个情景,石若玉问:“这么晚了还洗头?”
汤正远听到声音急忙睁开眼睛,他满脸是笑地说:“妈来了?”
石小余打抱不平,她说:“姐夫,你这么大个脑袋,不怕把我姐的细胳膊压断了?”
关键赶紧伸手帮姐姐托住汤正远的头。关海黎拿干毛巾仔细地给汤正远擦头发。关键扶着汤正远靠好。
石若玉问汤正远:“菜咸不咸?”
“不咸,好吃。”
关海黎把保温桶收拾好,递给母亲说:“你拿回去吧。”
石小余故意问关海黎:“姐,你吃了吗?”
关海黎心里面委屈,她没有说话。
石若玉一愣:“怎么,饭不够?”
汤正远忙说:“够了,够了。”
石小余语气中流露出明显的不满:“你是够了,你媳妇还没吃呢,你知道不知道?”
汤正远听出了话外之音,他飞快地扫了关海黎一眼。关海黎督促他们赶紧回去休息,说查房的医生要来了。
关键对汤正远说:“好好养着,有事说话。”
汤正远礼貌周到地说:“妈,你们走好。”
“姐,你也走吧,省得妈不放心。”石小余说。
关海黎说:“行,我跟你们一起走。”
汤正远不满地看了她一眼。石小余看在眼里,她拉着关海黎和母亲哥哥一起出去。路过医生值班室,石小余看见门口挂着值班医生的牌子上面写着魏劲戈的名字。
她说:“哥,你先把妈和姐送回家。我找魏大夫问点儿事。”
“你也早点回家。”关键叮嘱了一声,跟母亲和姐姐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