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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心灵深处汲上来的一样,不容抗拒地渗进美姝的心里。
“我这是怎么了!明明是要跟他划清界限的,怎么会越粘越紧了呢?”
美姝故意要破坏这种气氛,猛地坐起来,把酒瓶举到嘴边,喝了一口。
“呀,你唱得真不错,盖帽了!上舞台去表演也毫不逊色呀。再来一个!再来一个!还有别的节目吗?”
美姝径直说出自己的赞赏。
接下去承宇轻轻晃动身体,唱了一首《戴安娜》。这首歌的节奏很欢快,因此,美姝也不时跟着节奏拍拍手,或是跟着哼唱几句。
唱完歌以后,四周又被寂静占据了。承宇似乎有点儿手足无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过美姝递给他的酒瓶,对着瓶嘴喝了一口,然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那是在胸中闷了很久的,已经分不清是叹息还是深呼吸了。
美姝抓起沙子,撒向四周,然后拍了拍手,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转身正面凝视着承宇的脸。
“承宇!”
美姝的声音冷静地酝酿过。
“……”
“让我们就像现在这样,作为关系很好的前辈和后辈吧!”
“……”
“我们从一开始就是前辈和后辈的关系,以后也不例外。瞧,本来我就是你的前辈,你就是我的后辈嘛!”
“嗯……”
“刚才我听静岚说,你好像心里有我,听了这话,我一边高兴吧,一边觉得不舒服,所以就来找你了。我当然也喜欢你,但……”
“好了。前辈不用再说下去,我知道前辈要说什么了。”
承宇的语气淡淡的。
“好!那我就不用多说了,太好了!”
男女之间的关系阴差阳错,为了达成适度的理解或为了公平,常常会使两个人都在感情上变得幼稚或不快。
美姝先站起来,拍了一下承宇的肩。
“不走吗?一大早就要出发了,总得稍微休息一会儿吧。”
承宇没有回答。
美姝也不理他,往前走了几步。
“前辈!”
“嗯?”
“我有个请求。”
“什么?”
“可以吻你一下吗?”
“什……什么?吻……?嘻嘻,这又是为什么呢?”
承宇站起来,伸直了腰,朝着美姝走过来,语气轻松地说:
“算是纪念照呗,跟这里的海和那边天上的星,还有那棵巨大的松树一起照张纪念照。”
“这可有点儿为难啊,你的感情不是那么轻松的,现在的气氛也不太合适。”
“没关系。就一次!”
承宇走到美姝面前停住了。
高大的承宇突然挡在前面,美姝霎那间有点惊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已经被承宇有力的臂膀搂住了。承宇的嘴唇盖住了美姝的,可能因为身高差异太大,美姝不由自主地踮起了脚尖。
承宇的嘴唇滚烫又冰凉。如果说上唇来自太阳,那么下唇就是月亮养育的。它们都像吸足了海水的沙滩一样柔润。
过了一会儿,美姝被松开了,承宇像海边的松树一样耸立在那里。
美姝的酒一下子醒了,是不是要给他一个耳光或使劲踢他的小腿呢?美姝的心里确实有被冒犯的感觉,但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气愤。这次就原谅他吧,如果下次再发生这么无礼的事,就决不能善罢甘休了。扔几句什么话刺刺他呢?美姝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合适的话来。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对这件事显得不在意是维持前后辈距离的最佳方法了。
“快去睡吧!明天早上要早点动身。”
“是。”
“今天你犯了个错误!”
“……”
“我走了!”
“美姝前辈!”
“嗯?”
“我……永远在这里等你,像那棵高高的松树一样。”
美姝没说一句话,转身走了,然而她的心里吹起一股风。他是什么意思?永远在这里?像松树一样?不,没必要多想这句话的含义了,对我来说,这只不过是一阵海风吹过而已。
美姝朝着一行人住的帐篷走过去,回头一瞥间,发现承宇还站在那里,像一棵扎根在沙滩上的树一样一动不动,他的目光一直聚集在美姝身上。美姝似乎感受到了承宇深切而沉重的心,这还真难办。
美姝干咳起来。
安妮
你在我心中
似山林之夜
似春之山脉
似雨中漫步
似沙漠暴雨
似深寂碧海
你占据了我的心。
回来,让我爱你吧
回来,让我给你我的生命
让我沉浸在你的笑里
让我死在你的怀里
让我躺在你的身边
让我永远跟你在一起
让我爱你吧!
再爱我吧!
接纳我吧!
——Annie誷Song
约翰·丹佛的歌。承宇成为电台的节目制作人后常常通过电波在全国范围内播放。
第六节:冰封的日子
璀璨的东西消逝得也最快。虽然爱情是光辉灿烂的,但只有那些对待爱情像对待黄铜器一样耐心细致地擦拭的人才能嗅出这种光辉余韵中的香味。七年过去了。电影短片拍摄结束后承宇和美姝在海边的初吻已经是七年前的事情了。
美姝1989年2月毕业之后进了忠武路一家电影公司,在纷繁复杂的宣传现场工作了约一年后当上了助理导演。
1991年,美姝花了十个月的时间完成的低预算独立影片因种种原因没能在电影院上映,直接就做成录像带销售了。这令美姝深切地感受到了电影界的重重关卡。
她经过深思熟虑,在心里确定了一个很清晰的脉络,打算首先亲自动笔写出一部兼具大众性和艺术性的剧本,吸引到资本之后组织拍摄队伍,自己做导演,一炮打响,杀进电影界。于是,她于1992年初从家里搬出来,租了一间房子蜇居起来,潜心写剧本。
在那些战胜自我的艰难日子里,美姝连CDS资深会员的聚会也不去参加。那段时间,有两次爱情好像涨潮一样来到,又像退潮一样离开了。两个男人都是美姝在自己的圈子里遇到的,都是具有强烈的热情、不断战胜自己的人,正是美姝喜欢的那种类型。但与美姝所追求的热烈不同,他们反而在寻求一个安逸的休息地。两段关系都在很短的时间内结束了,一个是男人首先提出分手,另一个则是美姝先离开的。对于美姝来说,陷入一个男人的世界,倒不如埋头干自己的工作更舒心。她认为把自己的时间和感情耗在一个男人身上是很愚蠢的事情,所以,决心选择一个人生活,哪怕因此而不得不忍受心灵的孤独和寂寞。
下雨的日子或阳光明媚的日子,煮咖啡的时候或打开窗户的时候,美姝偶尔会想起承宇来:这家伙现在在做什么呢?肯定毕业了,不知道在做什么。但仅此而已,美姝从来也没有刻意去打听承宇的消息。在美姝的心中,承宇依然只是一个有才能、为人好的英俊后辈。
妈妈一月一次带着做饭的用品来看美姝,每次都拿着一些男人的照片,希望说服女儿去相亲,这已经成了固定节目了。在美姝二十九岁之前,妈妈一直不停地拿照片来,但美姝从来没有动摇过,因为对于美姝来说,结婚就意味着放弃电影事业。
后来,弟弟在美国计算机界占据了一席之地,叔叔在美国的事业也取得了很大的成功,美姝父母也跟着移民去了美国。家里人都劝美姝一起走,但美姝坚决留下了。
明年美姝就三十岁了。三十岁让女人明白,放弃是安逸的代名词。适当地放弃一些自己的梦想,生活就会变得更舒适,这个年龄的女人很自然地就能学会这种妥协的技巧。
但美姝一点儿也不肯放弃自己的雄心,剧本改了一遍又一遍,常常通宵达旦地修改。美姝清楚地知道,在忠武路的电影界,如果剧本没有很高的大众性和艺术性,不能让任何人看了都忍不住感叹其奇思妙想,都认为兼具思想深度和感情深度的话,就根本拿不出手。
夏天的脚步慢慢近了,在一年半的隐居生活之后,美姝完成了两部足以吸引国内顶级电影公司的剧本,一部是拨动年轻人心弦的感情情节剧,另一部是绝妙地描绘了剑侠生涯的武侠剧。
美姝从六月中旬开始怀揣这两部电影剧本重新回到忠武路。一直企盼能使人们大吃一惊刮目相看的她,一次又一次地递上剧本,结果那些电影资本家们只是说:“还可以。”“还是再等等吧,现在不是合适的机会。”“挺有意思的,我们一起再看看吧。”
大学里的电影是艺术,但社会上的电影就完全是机会和资本明争暗斗的、由媒体操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