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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打开一扇门心就往下沉一截，直到他跑完里里外外整个府邸，心也随之狠狠地沉了下去……
他颓然地倒在沙发上，用手遮住晃眼的光芒。
耳膜被血液冲得轰轰作响，又仿佛是一片安静，他躺在那里，从满身大汗再到浑身冰凉。冰凉得心也冷了。
“少爷！”女仆赶紧担心地扑过来，“少爷，您不是在医院么……您受伤了啊……”
江耀羽看也不看她一眼，双目一片晦涩。
“呵呵……”他忽然轻声笑起来。
“呵呵呵呵……”诡异的笑声让人顿时全身发凉，毛骨悚然。
“少爷……”女仆瞪大了眼睛，恐惧地看着江耀羽，一时间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一双手愣在那里。
江耀羽面带笑容地问，“她不是在等我吗……”
女仆小心翼翼地看看周围，最后确定是盯着天花板的少爷在问自己。
江耀羽躺在沙发上，用手遮住了眼睛，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甚至……甚至可以从嗓音里听出一丝哭腔来。
你不是……在等我吗……
可是我回来了啊……你就不要跟我捉迷藏了，快点出来见我吧……
呐，好不好呀……
他忽然吃痛地皱紧了眉毛。
笑声也开始变得断断续续。
女仆这才吃惊地发现——
血！血！全是血！
少爷的腹部和手臂已经被血染成了鲜红的一片！
那都是触目惊心地血！
包扎过的伤口已经完全裂开，鲜血如泉水一般涌出，将他的衣服染透！
女仆想上去帮忙包扎，可是被江耀羽一掌蛮横地挥开。
他任自己倒在沙发上，用血的殷红把视线沁得模糊起来。
这样的少爷……好可怕。
女仆犹豫着，终于走到江耀羽的身边，躲避开他空洞的眼神，轻轻顿下来。
“少爷……”她轻唤他。
“……”他仍然望着天花板。
“少爷……”女仆舔了舔嘴唇，声音颤颤轻轻地，“夏小姐让我转告少爷，她说……她说她永远不会原谅你。”
闻言，一直空漠漠的眼睛里起了一丝涟漪。
“少爷……”她唤他，然他却没有说话。
半晌。
“我问你，夏筱雨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的声音懒懒地，语气里充满着失落和疲惫。
应该告诉他吗？可是如果告诉少爷实话的话，那依少爷的性子……老爷那边又如何交代？
“说话。”江耀羽无机质的声音如一把尖锐的刀子，虽然表面上生硬，但其中的煞气却是极其恐怖森寒，“如果不想说也没关系，我自然会有办法让里说出来。”他懒洋洋地威胁道。
少爷的手段不是不知道的，若真算起来……相对之下，老爷那边还比较好说话。
在心中做了个斟酌，女仆颤抖着开了口。
“夏小姐她……在少爷回来之前，刚走。”
江耀羽坐了起来。
“你说什么？”他怒目圆瞪，十指攀上了女仆的脖子，紧紧勒住——
“为什么不一开始告诉我！？”
他的手指指骨细长，形状非常漂亮。但并不代表这双手只是用来好看的。他曾用这双手让很多人痛不欲生，也可以说，他的手跟江耀羽本人一样，拥有完美的外貌，骨子里却是嗜杀的兽。
渐渐地，女仆地脸涨红如三月桃花，她在他手中犹如垂死的羔羊，大口地呼吸着，却又不敢挣扎。
江耀羽眸子一冷。
这幢宅子里，除了冰冷和华丽，就只剩下这些自私胆怯的仆人。
他将女仆甩开在沙发上，大步流星地追出门去。
＊＊＊＊＊
起了一丝风。
夏筱雨的裙摆被风吹得舞动起来。
她顿住脚步站在桥上，小溪里透亮的水流哗哗地撞击出清脆的声音。
天边全是一层一层明亮的红，映得人的脸的也跟着带了一丝红彤彤的颜色，她眨了眨眼睛，一声叹息轻轻凑嘴边滑落。
她就是在这个时候看见江耀羽的。
大汗淋漓，紧蹙着眉头，痛苦而又希冀地望着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双乌黑的眼睛犹如夜空中的星星。
他的额头上是细密的汗水，映得脸亮晶晶的。头发因为汗水的关系湿成一缕一缕贴在额间，感觉带了些说不出妖娆。身子弓起来，似乎又在忍耐着什么，可是看向她的眼睛却一眨也没眨。
夏筱雨细细地打量完，不动声色的瞅着他。
“筱雨……我不知道你专程来找我……我……”他说话有些吃力，但还是淡淡地笑了出来，就像在努力地展示什么一般。
“我是来专程找你的。”夏筱雨的声音很轻，她的视线在他身上游了一圈之后落到了跳跃的水面上，一下子把目光放得很远，“可是已经不用了。”
“筱雨……”
“江少爷，其实你不用做出这样可怜巴巴的样子。你这种伎俩，骗得了我一次便骗不到我第二次。我不是你的玩物，更不可能被你随便玩弄，你一手设计再一手同情，把别人耍得团团转但绝对不能是我。”她轻轻吸了一口气，面朝远方微笑着说下去，“你知道为什么骗不了我吗？因为我从来就没相信过你，从来都防备着你。”
表情猝地僵住。
他的心骤然抽紧——
仿佛无形之中一个巨大的力量压迫得他喘不过气来！
她的神情很淡，淡得宛如什么都看轻了，什么都透明了。
可是在那抹淡漠之中，他看到的却是浓烈的厌恶和失望。是她对他失望了吗？还是……她对他，从来就没抱有什么希望过？
江耀羽摇了摇头。
“为什么这样说？”
夏筱雨冷哼一声：“为什么这样说？你不问问你自己吗？明明是你自己干过的事情，干吗不承认？江耀羽！你这个孬种！”
“你说什么？”他逼近一步，阴沉沉地黑下脸来。
“说你没种！”她毫不畏惧地重复。
“夏筱羽你——”
“是不是很想揍我？”轻瞄了一眼江耀羽举得高高的又迟疑不下的拳头，夏筱雨轻笑着说，“但是你下不了手？哟，江少爷也有下不了手的时候啊！我可真荣幸，能成为破例的第一个。”
江耀羽捏了捏，终于把抬起的手臂放下来。他默默地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复杂，之后又低叹一声。
“夏筱雨，我不是来找你吵架的。”他的声音沉闷闷的。
夏筱雨的目光闪了闪，很快恢复了怒态，“那你是来干什么的？是来嘲笑我的吗？”
“不是！”
“哦？那是来故计重施，再耍我一次？”她冷冰冰地挑着眉毛。
江耀羽定定地望着她，漆黑如夜的眸子里满是沉痛，他握了好几次手指，但终究还是没握成拳。
修长的手指绞结在一起，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他的指节青白青白。
“夏筱雨，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却又在我追上你的时候这么对我？你到底来是为了什么？”
江耀羽上前一步，眼珠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满是不解和伤痛。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痛楚从伤口处传来，他皱紧眉头，死死地咬住嘴唇，口腔里闷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夏筱雨继续冷笑，问她来干什么？多么可笑！她怒目相视，一声轻哼从鼻腔里逸出，接着跨上前去，与江耀羽对视。
“很想知道吗？”
“……”
她深深吸一口气，扬手——
啪！
江耀羽被打得侧过脸去，俊美的容颜上还残留上若隐若现的指痕。
他回过头来：“夏筱雨——”
她淡淡接腔，“我是来打你的骂你的厌恶你的。”她冷笑，“你知道恨一个人到最深的时候会出现什么表现吗？那就是——恨不得他死！”
这个抢走了她家的人，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平静的家伙！这个让她再次被抛弃的家伙！
然，他却怔怔地望着她。
良久良久。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忽然绽出一个奇异的孩童般的笑来。
他好像笑得很开心，嘴角牵起了弯弯的好看的弧度。
“那么……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厌恶也厌恶了……如果我去死的话，你就肯原谅我了吗？然后就会变得很开心很开心吗？”
笑容泛着一丝奇特的光芒，江耀羽的声音轻柔仿佛是在诉说一个美好的故事一般。
说完话，他歪一歪头，有些俏皮地朝她眨了眨眼睛。
夏筱雨怔住。
她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反抗江耀羽之后的可能，想到他会大怒，会出手，会把她整得不死不休……可是她没想到，他不仅没有一丝生气的表情，还很快乐地笑了。
仔细地观察着那笑容，真的是发自内心的最真诚的笑，一点也不带做作和虚假的污瑕，甜美地宛如渴望得到糖果的孩子。
夏筱雨缄默，她呆呆地看着他，仿佛江耀羽说了一个笑话。
会有人自己寻死来让别人开心吗……除非他是傻子是疯子。夏筱雨摇头……可是看江耀羽的眼神，他没有说谎。
“我死了，你会很开心很开心吗？”
他又问了一遍。
言语之中不复前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