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顽主-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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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没事,他说的是好话,我只不过自个忽然心酸了。”

“你还是回趟家吧。”杨重对于观说,“你爸可能找你有事。”

“我不回去,他没正经事,无非闲得嘴痒成心起腻找我逗逗咳嗽。”

“你还是回趟家吧。”马青说,“要不你爸还不定认为我怎么黑着你呢。”

***

于观板着脸进了家门,进到客厅脱鞋换拖鞋,接着挨个解衬衣扣子,一声不吭,横眼瞧着摊手摊脚坐在沙发上微笑的老头子,然后猛地脱下衬衣,穿着小背心去卫生间拧开水龙头哗哗地洗,片刻,拿着大毛巾回到客厅用力地擦,继续用眼瞧着老头子。

“瞧我干什么?嫌你爸爸给你丢人了?”

“没有,您给我长脸了,这下谁都知道我有个底气十足的爸爸了。”于观把大毛巾扔到沙发扶手上,打开电扇站在跟前吹,“我可算知道您为什么练气功了。”

“小心感冒——你那些狐朋狗友告我状了?”老头子站起来,满意地围着房间踱起步,“其实我对他们很客气。”

于观鼻子哼了一声,没说话。

“我是关心你。我怎么不去管大街上那些野小子在干吗?谁让你是我儿子的。”

“所以呀,我也没说别的,要是换个人给我来这么一下,我非抽歪他的嘴。”

“你瞧瞧你,照照自己,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儿,哪还有点新一代青年的味道。”

“炖得不到火候。”于观关了电扇转身走,“葱没搁姜也没搁。”

“回来。”老头子伸手挡住于观去路,仰头看着高大的儿子,“坐下,我要跟你谈谈。”

于观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抄起一本《中国老年》杂志胡乱翻着:“今儿麻将桌人不齐?”

“严肃点。”老头子挨着儿子坐下,“我要了解了解你的思想,你每天都在干什么?”

“吃、喝、说话儿、睡觉,和你一样。”

“不许你用这种无赖腔调跟我说话!我现在很为你担心,你也老大不小了,就这么一天天晃荡下去?该想想将来了,该想想怎么能多为人民做些有益的事。”

于观看着一本正经的老头子笑起来。

“你笑什么?”老头子涨红脸,“我难道说得不对?”

“对,我没说不对,我在笑我自个。”

“没说不对?我从你的眼睛里就能看出你对我的这番话不以为然。难道现在就没什么能打动你的?前两天我听了一个报告,老山前线英模团讲他们的英雄事迹。我听了很感动,眼睛瞎了还在顽强战斗,都是比你还年轻的青年人,对比人家你就不惭愧?”

“惭愧。”

“不感动?”

“感动。”

“我们这些老头子都流了泪。”

“我也流了泪。”

“唉——”老头子长叹一声站起来,“真拿你没办法,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寡廉鲜耻的儿子?”

“那你叫我说什么呀?”于观也站起来,“非得让我说自个是混蛋、寄生虫?我怎么就那么不顺你眼?我也没去杀人放火、上街游行,我乖乖的招谁惹谁了?非绷着块儿坚挺昂扬的样子才算好孩子?我不就庸俗点吗?”

“看来你是不打算和我坦率交换思想了。”

“我给您做顿饭吧,我最近学了几手西餐。”

“不不,不吃西餐,西餐的肉都是生的,不好嚼。还是吃咱们的家乡菜砂锅丸子,家里有豆腐、油菜、黄瓜和蘑菇。”

“这些菜应该分开各炒各的。”

“不不,我看还是炖在一起好营养也跑不了。”

“不是一个味。”

“哪有什么别的味,最后还不都是味精味。”

“到底是你做我做?”

“你才吃几碗干饭?知道什么好吃?”

“得,依你,谁叫我得管你叫爸爸呢。”

于观懒懒地站起来,去厨房洗菜切肉。老头子打开袖珍半导体收音机,调出一个热闹的戏曲台,戴上花镜,拿起《中国老年》仔细地看。于观系着围裙挽着袖子胳膊和手上湿淋淋地闯进来问:

“您就一点不帮我干干?”

“没看我忙得很?”老头子从眼镜后面露出眼睛瞪于观一眼,“我刚坐下来你就让我安静会儿。”

“没活你不忙,有活你就马上开始忙。你怎么变得这么好吃懒做,我记得你也是苦出身,小时候讨饭让地主的狗咬过,好久没掀裤腿让别人看了吧?”

“你怎么长这么大的?我好吃懒做怎么把你养这么大?”

“人民养育的,人民把钱发给你让你培养革命后代。”

“你忘了小时候我怎么给你把尿的?”

“……”

“没词儿了吧?”老头子洋洋得意地说,“别跟老人比这比那的,你才会走路几天?”

“这话得这么说,咱们谁管谁叫爸爸?你要管我叫爸爸我也给你把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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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观老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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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等你好几天了想让你再带我找个好玩的地方|

|去玩可你老不来害得我白等妈拉个巴子现在老子去上|

|班了下班回来再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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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谁留的条子?”于观笑着说,“太野了。”

“刘美萍呗。”杨重笑着说,“这姑娘这几天跟长在这儿似的,天天来。你上次带她去什么圣地八五八书房了?招得她念念不忘。”

“马青。”于观扭头对马青说,“我一看就知道你这几天没少熏陶刘美萍,把你那身武艺都传给她了。”

“没有没有。”马青从看着的小说中抬起头,“我这几天跟她说的都是新华字典上的词儿。”

“他这反革命口淫犯能闲着?”

“他?”杨重笑着说,“他要拉出的是金子银子倒奇了。”

“这两天还有谁来过?”

“老赵老来,一来就坐半天。我们跟他也没话说,就听他吹,吹得没劲了也不走,干坐着,那么大岁数我们也不好意思轰他,才尴呢。”

“他干吗膘上我们?”

“谁知道,是不是他觉得咱们特需要他?”

“再来我叫警察把他拘起来。”马青说,“太烦了,我妈什么时候给我生了这么一个哥……”

“啊,三位,好呵?今儿都在。”赵尧舜儒者风度地进来,笑呵呵地和大家打招呼。

屋内三个人不说话了,散开各回各桌。赵尧舜走到于观桌旁坐下,打开纸折扇扇着。

“于观,这几天怎么没来呀?”

于观看着他“哎”了一声。没说什么。

“小马,给我来杯水。”赵尧舜回头说道,“你们今天很清闲。”

“下午我们要参加一个追悼会。”

马青把一杯白开水放到赵尧舜面前,走开回到自己桌后往这边看。

“谁死了?”

“一个不会水的孩子。”

“噢,这样的人也要开追悼会吗?看来你们每天的工作委实没有什么意思。”

“的确没意思。”

“这不奇怪。象你们这种年轻人,没受过什么教育,不可能再有什么发展,在社会上备受人歧视,内心很痛苦,但又只好如此,强颜欢笑。”

于观慢慢点着一根烟,抬脸凝视赵尧舜。

赵尧舜诚恳地望着于观:“这不公平,社会应该为你们再创造更好的条件。我要大声疾呼,让全社会都来关心你们。我已经不是青年了,但我身上仍流动着热血,仍爱激动,这些天,我一想到你、马青、杨重这些可爱的青年,我就不能自已,就睡不着觉。”

“你说我们内心痛苦?”

“当然这太明显不过了,你不说我也能感觉到。”

“要是我们内心并不痛苦呢?”

“这不可能——这不合逻辑,你们应该痛苦,干吗不痛苦?痛苦才有救。”

“那我告诉你,我们不痛苦。”

“真的?”

“真的。”

“那只能让我感到可悲,那只能说明你们麻木不仁到了何等程度。这不是苏生而是沉沦!你们应该哭你们自己。”

“可我们不哭,我们乐着呢。”

“无产者挣脱的只是锁链……”

“听着,我们可以忍受种种不便并安适自得,因为我们知道没有完美无缺的玩意儿,哪儿都一样。我们对别人没有任何要求,就是说我们生活有不如意我们也不想怪别人,实际上也怪不着别人何况我们并没有觉得受了亏待愤世嫉俗无由而来。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既然不足以成事我们宁愿安静地等到地老天荒。你知道要是讨厌一个人怎么能不失礼貌地请他走开吗?”

“最好是不说话,表示你已对他失去兴趣。”

“……”

“那我走了。”

***

“我想打人,我他妈真想打人。”赵尧舜退出后,马青从桌后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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