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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昰讨了个没趣，顿时脸涨得通红，一句话没说，抱着足球向楼下冲去。
操场在教学大楼后边，也叫体育中心，占学校整个面积的三分之一，东边并排三个篮球场，西边是足球场，种着大面积的草坪。因为还是初春，草地上一片杂乱与土黄，时而还有几片被风吹来的塑料袋子。周围的跑道是塑胶的，虽说花了上百万，可那经不起考验的工程似乎在有意往校长脸上抹黑，原先那软绵绵的胶地现在变得斑斑驳驳，好像正在发育的农村少年脸上起的青春斑，一块儿白一块儿红的。操场两端，东为竹林，西是松林。松林西边是正在建筑中的体育馆，周子敬退休前的最后一个项目。体育馆的骨架已经建成，那高大宏伟的结构在萧萧的寒风里如同一具刚从地下挖出拼揍起来的动物骨骼，带着灰蒙，带着土腥，带着难为人知的种种疑惑矗立在那偏僻的角落里。
朱昰抱着足球奔到操场，还没来及发泄，上课铃就响了。他愣了片刻，恼怒地将球向地上摔去，那球跳了几下滚到了一边。朱昰走上去，用力一脚，球便飞向操场西边的松林外边。
望着飞逝远去的足球，朱昰愣怔了一瞬，垂头丧气走向松林，走向那巍巍矗立的体育馆骨骼。
球在松林外的墙根躺着，似乎睡着了。
朱昰走过去，唤醒足球，踅身钻进体育馆那砖木混凝土结构里。
这一节，朱昰落了课。
这一节，朱昰的自尊心再次受到剧烈的扭伤。
周子敬在办公室忙了两节，走下楼在校园内散步。周子敬喜欢在建筑工地转，看某项建筑的一天天崛起，盼那些建筑如期竣工。看着一幢幢大楼耸然矗立，一处处环境不断翻新，他的心里会流露出一种成就的喜悦。二十年来实验中学的巨大变化，哪一项不渗透着周子敬的心血？正是在这不断地变化中，他烧尽了学校的所有积蓄，赢得了上级部门的褒扬和肯定。周子敬明白，任何一任领导的政绩，都是用金钱叠起来的。什么是美？钱就是美！什么是名校？钱就是名校！没有钱你去哪儿发展去哪儿美去哪成名校？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发展就意味着既得利益。没听说“要想发，天天扒，要想富，盖房屋”这句话吗？周子敬懂得这一点。不然，马上就要退休了，还累死累活造那栋体育馆干啥？下一任校长就不懂得建设吗？体育馆造价二百多万，能让建筑商白白干了？ 。 想看书来
第八章（9）
穿过教学大楼，经图书馆，周子敬来到体育馆施工工地。
工地上还没有开工，灰蒙蒙的混凝土构架显得有些寒碜。周子敬围着高大的建筑构架转了一圈儿，当转到北边的楼梯口时，突然发现朱昰蹲在那里，两腿间夹着一只足球。
朱昰也看见了周子敬，想躲，已来不及了。他急忙站起来，直撅撅地立在那里。
你是哪个班的，在这里干什么？周子敬走过去问。
朱昰没回答周子敬，低着头说：踢球耽误了上课，进班怕老师批评，等下课再回去。
下课回班老师就不批评了？周子敬严肃起来。
朱昰不语。
下课玩一会儿应该，影响上课就不对了。周子敬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你是不是二（3）班的朱昰？
朱昰说是。
周子敬变得和蔼起来，拍着朱昰的肩说：回班去吧，以后可不许这样了，好好学，你爸对你的希望大着呢！
朱昰抱球离开了工地……
从周子敬办公室出来，林烁直接去了教室。这节是自习，她想利用自习同朱昰谈谈。周子敬跟她说了朱昰不上课的事，不说她也准备找朱昰，只是苦于挤不出时间。她每天去看刘清，每天至少浪费掉两个小时。两个小时能做多少事呀！两个小时把什么都耽误了，家务、班务，她真有点焦头烂额的感觉。
朱昰坐在座位上张望，见林烁走进教室，忙低下头装作看书的样子。
林烁走过去说：朱昰跟我出去一下。
朱昰跟林烁走出了教室，忐忑不安地问：林老师找我有事吗？
林烁说没事，跟你聊聊。
林烁跟朱昰聊了起来。林烁先问了朱昰近段的学习情况，又问了寒假在家的情况，还问了他父母的工作等等。朱昰一一作了回答。尽管有些问题回答得很含混，总体上还算诚实的，林烁很满意。可是，当林烁问到有没有给女生写过信时，朱昰支支吾吾起来。没，没有。这时，林烁打开抽屉，将蓝翎交给她的那封信拿了出来，说：我这儿有封信，你看看谁写的。递给了朱昰。
朱昰一下子慌了，忙说：林老师，我，我没有，我写着玩的，我不是……
林烁打断了朱昰。作为一个男子汉，给别人写了情书，就该坦白承认，连这点勇气都没有，还算一个男子汉吗？你一个“没有”，一方面道出了你的软弱，一方面也暴露了你在说谎。要知道，老师是不喜欢爱撒谎的学生的。
朱昰仍是吞吞吐吐。不是，老师，我怕，怕受批评。
林烁又说：做了错事老师当然要批评，关键是看当事人的态度。本来就错，再欺骗老师，那就是错上加错，不仅要受批评，严重的还要受到处分。
朱昰一副伏罪的姿态。
林烁接着说：现在说说该不该写这封信。就写情书本身而言，你没有错，但在这个时候写，就有点操之过急了。你们还是初中生啊！初中是求知的最佳阶段，也是决定你们未来成才走向的关键阶段。现在把知识基础打扎实了，到了高中、大学，一切就会迎刃而解。因此我说，初中生应该以学为主，不应该考虑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再说，人家对方根本就不喜欢你，你向人家表达什么情感呢？好好学习，只有好好学习，将来才能有出息，才能真正赢得别人的喜欢与尊敬。
朱昰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烁又提到了朱昰在体育馆闷坐一事，对朱昰喜欢足球给予了肯定，鼓励他努力在足球上闯出一条路来。
朱昰很感动，因为林烁的批评中充满了善意。那是教育的批评，是催人奋进的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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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1）
从收发室张老师手中接过那个特大号信封，林烁就迫不及待地将其拆开。信封中装着一册《时代教育》，第3期的。林烁翻开来，她的那篇文章赫然映入眼帘，再翻翻，还有夏筇对她那节优质课的评介。杂志首页，夹着上官智写给林烁的一封信。
林烁抖抖地展开，望着那熟悉的字体，心中犹如平静的水面上投下一颗巨石荡起了难以平静的波澜。信的全文如下：
小烁：
3期《时代教育》已出，大作发本期，同时配发了《一首流动的诗》，希望能对你的教学事业有所帮助。
很想给你写封信，提笔又觉得没什么可说。十九年的相隔在你我心中似乎筑起了一堵高墙。是高墙，高得遮住了我们的眼睛，只看见墙内四角的天空。我的这片天空是编辑，你的那片蓝天是教学。可是，我们的天空真的很蓝吗？我不知道你的详情，反正我的这片蓝天时常被阴云笼罩，有时还伴有大雾和霜雪。人生不可能如想象的那么顺利，工作也不可能如想象的那么简单。在社会全面膨胀的今天，有个理想的工作太难，我们必须把握好这个机遇。教育事业是神圣的。小而言之，我们的工作不同，大而言之，咱们搞的都是教育。因此，我也向往教育，热爱教育。从这一点讲，咱们是同在一片蓝天下了。好好地工作，我会支持你。
你的那节课不错，应该说无愧于那张证书。从夏筇的文章中可以看出，你是下了很大功夫的。我相信你的能力，相信你最终会有超乎寻常的收获！
我的时间较充裕，除了审稿，就是看书写文章，偶尔也下去搞个采访什么的。编辑工作就是这样，忙起来昏天黑地，闲起来一派艳阳。每月一期刊物，按期出版保住发行数量就完成了任务。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领导一般不会怪罪，所以工作起来还算舒心。对了，告诉你一个消息，我打算五月底去平原一趟，已经同周子敬打过招呼，到时定会登门拜访，欢迎吗？
请给刊物提宝贵意见！
上官于×月×日
两页方格纸，工工整整的文字，林烁不由得心酸起来。她不清楚上官智在想些什么，要干些什么，可一见到他的字迹，就如同看见他本人一样，总是想流泪。是怀念，还是愧疚？是她的家庭不幸，还是另有它图？十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