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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的夜风带着股微凛的凉气，悄然划过树冠，只在离开时留下一片瑟瑟轻响。
月亮早已西沉到山后，满天繁星或大或小，或明或暗，像打翻了钻石盒子似的散落在深蓝黝黑的夜幕上。
第32节：第四章 以宗主之名（6）
在安排休息的房间外，我斜坐在长廊的木栏上，仰望满天星斗，寻找着记忆中的星座。
最好找的莫过于北斗七星，然后是牛郎星所处的天鹰座，还有和他交相辉映的织女星所处的天琴座。我想着关于星座的故事，感受着寂静中的缤纷和热闹。
“今天不用‘工作’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我差点从木栏上摔下去，多亏来人拉了一下，才没让我滚到长廊下的山沟。
心有余悸地拍着“怦怦”乱响的胸口，再看看在夜色下只能看到树冠的山沟，我埋怨地白了来人一眼：“在休假。”
第五律歉意地笑笑，和我并肩坐下。
“死神也有假期吗？”
“上帝都有假期，为什么死神会没有？”我挑挑眉反问。
其实当死神的福利还是蛮好的，可以“公费旅游”，“带薪休假”，外加“退休保障”，不然有几个愿意待在这么危险的岗位上？死神的工作并不只是时间到了收收灵魂就可以了，对会破坏人间界的异常现象几乎都要管，而那些异常现象差不多和危险是同义词。
我的情况比较特殊，除非万不得已，我真是不愿意“休假”的。
因为每休一天，就代表我以前积攒的时间又少了一天，也就是我离自己的OVER时间又近了一步。像我这样每天需要掰着手指头来算生命的人，真的很难见到了吧？
第五律看着我，眉头微皱了皱，突然道歉：“对不起。”
我装出惶恐万分的样子：“哎呀，水家未来的宗主大人怎么向我这么一个小人物道歉，真是惭愧呀惭愧。”样子是惶恐的，语言是惭愧的，可我的声音却是平板的。
“我不是故意向你隐瞒，只是……”第五律顿了顿，又看了一眼气鼓鼓的我，叹了口气才接着说，“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我用鼻子哼了一声：“我连当死神的事都告诉你了，你身上发生了那么多事却完全闷在心里。还以为咱们是朋友，结果根本是我在自作多情。”
在大堂刚见到第五律时，我是很高兴的，至少不用为他的安危担心了。但后来静下来后，却发现自己压抑不住腾腾上升的怒火。
随便打个含糊不清的电话就算道别，第五家人对他的担心也完全不放在心上，这算什么？
可是一想到自己本来也是只打算打个电话跟他道别的……唉，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第五律笑了笑，感觉苦苦的，还带着些涩意。仰望满天璀璨，他终于还是没说什么。
好一会，我们之间都保持着沉默，只有山顶拂过的风，和草间孤寂的虫鸣充斥着这个有些沉重的空间。
“把琉璃救出来的那天，我发觉了自己的不对劲。”第五律开口了，声音悠远得像从天边飘过来一样。
可我却从他看似平淡的口气中听到隐藏在其中的紊乱和无措。
他一直在不安吧？失去了老爷子的疼爱，只能住在黄金堆砌的孤独牢笼，被家里的其他人漠视。
我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做个最好的听众。
“那天我觉得自己受伤了，巨大的冲击力让我几乎窒息，可在查看时却发现除了沾染了血渍的衣服外，连表皮都没有损伤。”
他淡淡地说着，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一样，而我也静静地听着，因为我能为他做的只有这个。
“当时只觉得奇怪，再加上你又昏迷不醒就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后来又发生了几件奇怪的事……”
“还发生了什么？”我惊讶地追问，同时也在心里责怪自己的自私。我这些日子只想躲开他，却忽略了他的异样，还说他不够朋友，这么粗心又怎么够朋友呢？
第五律垂下头，表情平淡地看着脚下的山沟，让我心惊胆战的，真怕他一时想不开突然跳下去。
“茶杯里的水突然像沸腾一般滚动，喷水池的水也在我路过时翻腾，飞驰的汽车溅起的污水会在我想要避开时自动朝旁边迸溅……”第五律自嘲似的笑了一下，又说，“有时我真怀疑自己是不是脑袋出毛病疯掉了。但一想到连死神都是同学，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了。”
第33节：第四章 以宗主之名（7）
我知道不是笑的时候，可还是笑了出来：“是呀，能自动避开污水这条还挺实用的。”
第五律被我逗得轻笑一声：“也对。”
“那后来呢？”我知道只出了这么一点小事，还不至于让他动摇和无措。
“遇到水流银的那天晚上，季君琅突然来找我，让我到林子里去一趟。虽然不知道他的意思，我还是照他说的做了。”
听到这，我忍不住摇了摇头，感叹一声。他们第五家的关系真是复杂，平时一句话都不说，要是真发生什么事又一点隔阂都没有了。
如果我老姐大半夜要我到林子里去，还不告诉我原因，我想我是根本不会搭理她的。
第五律不知道我想到那方面去了，接着说道：“后来你为了保护迦蓝想要抵抗洛斯的火焰，我知道以你当时的状况不可能挡得住，就想要去救你。结果脑子一乱记不清做了些什么，只是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站在你原来的位置上，而周围一片水雾缭绕，好像是我用附近的水抵消了洛斯的火焰。”
被他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当时情况真的很乱，我被洛斯抱到了一旁，而第五律却站在突然出现的水雾中。
那时我看到他惊异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只顾查看他的手有没有受伤，而没想到他在意的是其他事。
“那天水流银在你耳边说了句话，就是告诉你这件事的吗？”我问。
“是呀，她告诉我该回家了。”他淡淡笑了笑，神情有些黯淡，“当了十七年养子，却发现自己原来不是孤儿，而是因为一个预言被家族所放逐，你说可不可笑。”
我想赞同，突然尴尬地发现做出这么一个“可笑”预言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家老妈，于是这个头是无论如何也点不下去，也不能点下去。
“在第五家你快乐吗？”我想我猜得出答案，却仍是想问问，想从他口中得到真正的答案。
第五律笑着看着我：“你想开导我吗？不用担心，我很想得开，也已经接受现实了。”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被你看出来了呀？”
如果真的已经不介意了，又为什么露出那么寂寞的笑容？
我没有再问，和他并肩坐在木栏上，脚下就是黑不见低的山崖，头上还有一片绚烂缤纷的星空。在这么独特的环境下实在不应该净说些扫兴的话。
“想飞一下吗？”我从戒指中拿出镰刀，笑嘻嘻地向他伸出手，“啊，抱歉，应该问‘敢试一下吗’才对？”每次当我心情不好时总会坐在镰刀上，让自己畅游在广阔星空中。
当急速的风从耳边掠过，脚下的灯火和头上的星子相映无间，就把自己当成浩瀚银河中最亮的一颗星星，那时，再多的烦恼和忧愁都会被这无边的夜幕吸走。
对于我的挑衅，第五律挑了挑眉，然后握住了我的手。
我笑着想把他拉起来，却没想到他不是顺着我的力气站起来，反而向后猛一使力，害得我一个不稳朝他倒了过去，然后……摔倒在了他怀里。
咦？咦？
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的下颌放在我的肩上，一双手臂紧紧搂住了我的腰和后背。我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在他怀里僵硬得好像一只竹节虫。这个动作太暧昧了！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炽热的呼吸喷在我颈上。
“第五律！”见他好半晌也不说话，也不动一下，我终于忍不住拍了一下他，“放开我啦！这个姿势好难受。”
我不介意你拿我当疗伤器械，但请爱护“公物”呀，我的腿都跪麻了，换个动作再感性好不好？我苦笑着望天。
第五律终于放开了手臂，凝视着我：“有句话我一直想找机会对你说。”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仿佛带着夏日热力的注视，更是差点让我变成一滩融化的雪水。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好像知道他将会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