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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哪一日的早晨,大约是凤鸾春恩车一连七日载着我驶向仪元殿东室的日子,那一日贪睡,起得比平时晚些,醒来的时候见玄凌坐在榻上含笑凝望着我。我不由惊异,当是他怎的那样早就下朝了。
他却支手颐然躺下,只闲闲道:〃爱卿好睡,当此美人春睡图,朕怎舍得离去去对着朝臣们那样永远板着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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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甘露莫愁(3)
我又惊又羞,道:〃这样可好么?臣妾怎能比得上皇上的政事要紧,皇上还是快去上朝吧。〃
玄凌缓缓打了个哈欠,食指慢慢抚上我的脸颊,微笑道:〃难得一日,就当给大臣们松快一日吧,朕也偷取一日的清闲。〃我待要再劝,他的食指已经捂上了我的唇:〃你这样静静睡着就好。早朝么……反正时辰也已经过了,朕再赶去也来不及了,索性罢了就是。〃
我只好不再说话,安安静静躺在他臂弯之中。彼时春暖花开,东室下的朱漆镂花长窗半开着,有和煦的风带着迷蒙的花香缓缓散一些进来,像是女儿家的一双玉手,试探着轻轻半卷起重重的鲛绡帷幕,仿佛置身在海市幻境之中。一阵风过,殿外的樱花四散零落如雨,片片飞红远远地舞过,映着满殿轻薄透明的鲛绡,光影迷离如烟。
一抬头,遇上玄凌如许深情的目光,目光所及之处唯有我一人,仿佛整个人都无声无息地沉溺了下去。
然而芳若恭恭敬敬来敲门,道是有紧急的奏章来报。
玄凌不耐烦,又不得不去,只好笑对了我道:〃只怪李长糊涂,平时没在这事上好好提点那些奴才们。叫他们不晓得一句话。〃
我一时不解,好奇心起,于是问:〃是什么?〃
玄凌笑得有些促狭,〃当关不报侵晨客,新得佳人字莫愁。(3)〃
我更是含羞,轻轻啐了一口,低头道:〃皇上好没正经,这样拿人取笑呢。〃
这样的好时光,终究只是一场幻梦罢了。
如今,亦只能叹息一句: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4)
莫愁哪怕一生情爱悟出可牵挂,至少可以平安终老,陪伴幼子家人。而我,情爱错付,家破人亡,家人父兄的平安保不到终老,连唯一的女儿也不能在身边,真真是连莫愁的万一也不如啊!
到如今,愁对镜坐,夜对愁眠又含愁醒来,当真是要自己劝自己一句〃莫愁〃了。
正自己怔怔出神,静岸看了看我身后的浣碧和槿汐,道:〃空门中的人是不该有人伺候的,只是宫里头发了话让你仿从前舒贵妃……〃她忙改嘴道:〃罪过……是冲静仙师的先例,那么也就让她们两位跟在你身边一同修行吧。〃
浣碧和槿汐脸上微露喜色,当即应了。我抬头,正殿中供着的不是如来也不是观音,而是一座巨大的地藏菩萨。大佛前置一大石香炉,刻〃天古斗〃三字。炉下石床右侧刻着〃福生甘露地,寿齐玉简天〃,左刻着〃隆庆十年冬吉旦立〃。
佛像打造得金身灿烂,在通明光亮的烛火下更显得宝相庄严。我心底忽然悸动,念及初生的胧月,一时大觉悲苦不已,轻轻道:〃众生度尽,方旨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菩萨果然佛法深远。〃
静岸望我一眼,取过身侧一盏宝瓶,以手蘸取了瓶中的露水点到我额头上,道:〃释迦牟尼就有〃我为大众说甘露净法〃之语,甘露能解世间悲愁,你已在红尘之外,烦恼可尽抛了。〃
她的语气悲悯,神色和善,仿佛能洞晓我的无奈。我微微颔首,亦是心领了。她指一指身边一位膀大腰圆的尼姑道:〃这是我师妹,法号静白,掌管本寺的一应起居杂事,你以后缺些什么就找她吧。〃
如此吩咐过,也便散了。
夜里风大,吹在棉纸的窗纸上〃噗噗〃作响,呜咽如诉。我坐在椅上,槿汐挑亮了油灯在收拾衣裳。
我淡淡道:〃有什么好收拾的,不过几件替换用的亵衣,从此就这一身灰衣到老了。〃
槿汐并不说话,倒是浣碧笑了一声,道:〃小姐的法号真真是特别。莫愁,不像是寻常的法号,倒像是闺阁小姐的名字了。〃
我道:〃住持只是想告诫我,既已入空门,就不要再想着从前俗世的忧愁烦扰了。〃我喃喃道:〃不及卢家有莫愁?到真当是〃他生未卜此生休〃(5)了。〃
浣碧没有听清,道:〃小姐说什么?〃
我漠然微笑,〃没什么。我这辈子从今而始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好好日夜祝祷,希望远在川北岭南的父兄和宫里胧月可以一世平安。这也是我唯一所愿了。〃
◇欢◇迎◇访◇问◇。◇
第4节:甘露莫愁(4)
浣碧咬一咬下唇,轻轻道:〃这也是奴婢唯一所愿了。〃
我静静听着风声,山里的风,和宫里头的是不一样的。宫廷里的风再暖再明媚,终究有股阴气太盛的森森凉意。而山里的风,却是呼啸而过的霍霍有声。我坐得久了,身上忽然一阵紧一阵的发凉,腹中也开始绞痛,像青灰色的小蛇吐着冰凉的信子。浣碧见我面色不好,忙上前道:〃小姐怎么了?连色这样难看。〃
槿汐听见动静,忙搁下手中的东西趋前道:〃娘子刚生下孩子,身上的残血未尽,今日又车马劳顿一番折腾,怕是有些不好。〃她急道:〃炉子上的水还未开,还须找些红糖来兑了热热的喝下去才好。〃
我心下发急,又要强,少不得道:〃一时半刻哪里来的红糖,我忍一忍就算了。〃
槿汐忙道:〃月子里的毛病不能掉以轻心,弄不好要落一辈子的病根的。〃说着起身,道:〃奴婢去向隔壁的姑子(6)们借些应付过去。〃
说这披衣出去,浣碧忙扶了我上床躺下,多多地盖了几层棉被。我心下焦躁,寺中的生活自然比不得宫中,我身体还未复原,反倒牵连了槿潮和浣碧处处照顾我,如此想着,腹中更生疼痛。
不只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响了,料是槿汐回来了,语气无奈道:〃夜深怕是都睡下了,无人肯开门,别说借些红糖了。〃她的声音更低:〃我去寻静白师傅,还被她呵斥了两句,只是暂时还未敢惊动住持师傅。〃
浣碧以为我睡了,低声叹息道:〃方才住持师傅还说是仿着从前舒贵妃的先例来,一转身就连热汤热水也没有了。〃
我隐约听着,心下更是难过。
忽然槿汐似想起什么,搓一搓手喜道:〃那边远处大树下独有一间屋子,也不知是哪位师傅住着,我再去寻一寻看。〃
浣碧忙拦住了道:〃傍晚听两个引路的小尼姑说,那里住了个极古怪的姑子,平时无人敢搭理她。还是再去别人那里问问。〃
槿汐道:〃别人方才不肯开门,现在只怕更不肯了,我还是先去看一看再说。〃说着又嘱咐道:〃水热了再烧上一壶,方便娘子擦洗身子。〃
过了片刻,槿汐还没回来,我身上更觉得阴冷。忽然听得门〃砰〃一声被用力撞开。一阵冷风夹着一个雪白的人影霍地闯了进来,浣碧惊了一声,道:〃是谁?!〃
那人也不答话,直奔我床前,摸了摸我的额头,又搭了搭脉,姿势粗鲁而利索,片刻望着我冷冷道:〃你刚生过孩子,是不是?!〃
我挣扎着仰起头来,只见那人面相有些凶狠,长得倒也有几分姿色,只是那姿色都如严霜被冻住了,神情十分冷淡。我看她一身尼姑打扮,想必也是寺中的同门,遂示意浣碧不要惊恼,勉强道:〃是。今日已是第三日。〃
她轻轻〃哼〃了一声,神情大是不屑,道:〃为那些臭男人生孩子做什么!活该!〃说着丢下怀中一包东西掷在床头道:〃这些足够你喝了。〃
浣碧忙接过一看,喜形于色:〃是红糖!怕是足有三四斤呢。〃
那人也不吭声,又掏出几片生姜,命我含在口中,道:〃含在嘴里,这东西能发热的。〃
说完似在生谁的气,气冲冲地又一阵风似的走了。
紧跟着槿汐奔了进来,气喘吁吁道:〃那人好快的腿脚,我竟没跟得上她。〃
我道:〃她就是那个性子古怪的人?〃
槿汐称是,道:〃奴婢无计可施,只得去求上一求,谁知她听我说那红糖是要来救命的,到底肯开门了。〃
浣碧服侍